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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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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齐正浩彷徨四顾，同僚故旧漠然以对，举目四望，满朝文武无人援手，不由怆然涕下！私启诏狱彼时得利，却成此时祸端，齐正浩身为胁从者，就得自食其果。

孤立无援的齐正浩顿时失去了全身力气，颓然萎靡在地，他想要自己有丹书铁券，可嘴巴几度开合，却发不出声音来。形同虚设的丹书铁券不足以帮他支撑起为自己求饶的力量。

先皇登极后，给所有鼎力支持其上位的世家发了丹书铁券，曾经曾经令豪门望族望眼欲穿而不得的丹书铁券就跟旧时王谢堂前燕般飞入了寻常世家。不过现实再一次告诉世人：物以稀为贵，货以多为贱。当能保命的丹书铁券如普通物件般到处赏赐时，就难以维持其无价的功效了。那些从龙旧臣还沉浸在高枕无忧的欣喜若狂中时，他们有铁券护持的脑袋就一个个被先帝摘掉了。如今的他又如何能奢求靠这块废铁保命。

正当齐正浩灰心丧气，自忖必死之际，刑部侍郎齐惟齐思萱出列跪地奏道：“陛下，齐大人虽罪犯不敬，但求陛下念他是两朝老臣，免其死罪。”

似乎带着心不甘情不愿，他把求情的话说得简单直白，而后就直挺挺地跪在当场。

京兆府尹陶谧陶心安轻叹一声，亦出列跪倒在他身前，“齐大人年老糊涂，犯下不敬之罪，但天威在上，黄恩浩荡，量他断不敢有意犯颜，臣请陛下看在他一生为国操劳的份上，宽宥其无心之失。”

听他二人求情，齐正浩如获重生，赞起力气扭头往后看去，两人皆面似寒冰、冷若冰霜，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

龙椅上的天子紧蹙眉头，神色不豫地道：“齐正浩罪犯不赦，念在其曾得先皇所赐丹书铁券，免去死罪，即刻革去御史大夫之职，永不叙用。”没保住过一条命的丹书铁券总算发了次威，否则真就成了破铜烂铁。

昨日横金拖玉，今朝白身黔首，宦海沉浮朝夕间。上朝前尚且紫袍玉带的正三品，未及下朝便成了白袷青衫的庶人。不甘心，又如何！乾坤已定，回天乏术！齐正浩不得不认命。

他颤巍巍端正身躯跪拜道，“谢主隆恩！”他浑身颤抖着挣扎起身，随着御史大夫官衔一起从他身上剥离的还有他的精气神，顷刻间老态毕露的齐正浩蹒跚而行，独自步出殿外。他身后的丹犀前留下几滴水渍，是滴下的汗水抑或盈眶而出的泪水？不得而知，也无人想知。曾誓言共进退的朝臣们无暇关心这个出局者，失败者的离开激不起一丝波澜，留下的还要在宦海仕途中为国计民生披荆斩棘。

其实齐正浩这次虽说倒了霉，但他的运气不能算太差，至少把命保住了，不幸中之大幸！他之幸在于今上性情温和，极少处置臣子，处死的更少。不过也正因此，如今缺少雷霆手段弹压的朝堂奸小横行，朝堂乱象环生。齐正浩不是第一个因两党争斗而落马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党争还将延续下去，并长期主宰朝堂！

这次墨党没有达到夺权的目的，清流也折损了齐正浩，表明上看打成平局。可赵学舟知道，经此一役，朝臣难以不忌惮东宫，但墨党对朝臣的威慑及太子的权威已然树立！

而失去清流在御史台的中流砥柱更是迫在眉睫的危机。若是不能解决此危机，墨党把自己人填充进御史台，那么清流将失去监察之利器。墨党虽未达到最终的目的，终究仍是为达成目标扫除了障碍。

赵学舟与墨远重之间的交锋从暗斗到明争，持续了十数载，往来回合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彼此的套路熟的不能再熟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赵学舟占据上风，从未沦落到过如此被动受制的境地！

这次吃亏不仅因为墨党预先精心设计的圈套，更重要的是突然跳出来个安定侯，锯了嘴的葫芦长出了嘴，一开口便能把人往死里整，生猛的攻讦暴风疾雨般劈头盖脸打过来，致使清流应接不暇，一步落后，步步受制。整个墨党捆一块儿也及不上他一个的杀伤力，他成为了清流今日节节败退的关健。此人机敏过人又口舌如簧抵瑕蹈隙，且掌管着京城治安和宫廷戒备，若真万全倒向墨党，有他助纣为虐，墨党如虎添翼。

正当赵学舟忧心忡忡之际，安定侯又有话说了。赵学舟一见他躬身摆出禀奏的架势，心中就是一紧，这人造成的杀伤力非同小可，不知是谁要遭难了！

安定侯奏道：“陛下，正如赵大人所言，夏建业不宜交给大理寺，以微臣浅见，不若将案子交给京兆府审理。事出裕州，与京兆府所辖之永福县毗邻，人员往来流动频繁，难说会有永福县属民涉案，且裕州府官吏多为待罪之身，府衙空虚，本就仰仗永福县调拨人手维持，即便不发给京兆府办案，也得让之协助，何不就让京兆府接手，两厢便宜。”

赵学舟闻言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一时的托词又被安定侯抓住了话柄。事实上大理寺卿王仲川虽屈服于墨党，但总的来说还会卖他这首辅一二分薄面，而京兆尹陶心安则完完全全是墨党的死忠，案子交到他手上和交到墨远重手中的刑部无多大差别。他对当初的何家旧怨难消，今日朝堂清流有不少是何家留下的班底，为他所迁怒，死心塌地当墨远重的马前卒对付清流。

这也是朝政错综相连的根本原因。朝政的处置上模棱两可、对错难定，掌握朝政的世家之间又是恩怨纠葛过深，除了立场鲜明站定两党的人之外，还有类似王仲川这样与两边都是累世通家之好，平日里左右逢源，却存在着随时会倒向一方的隐患。

各部司中清流、墨党与摇摆者盘根错节，又因衙署权责设立秉持分权原则，相互牵制的衙署为不同阵营控制，叠床架屋的构架加上犬牙交错的分布，使得局势愈发复杂。以致任何一方提出一个论据达成己方目的同时，也可能会成为被对手利用的话柄。多做多错，但若不做，虽是不错，却又陷于被动，变数太多，利弊难料。主动出击，还是静观其变，殊难把握！

赵学舟有心反对，却被自己之前的话将死了，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嘉凌雀。可就这么一个传递眼神的电光火石之间，又有人抢先了。

贾存善奏道：“陛下，安定侯所言极是，臣附议！”

刚附议完，不容他人有机会开口，他紧着着又道：“臣弹劾安定侯！”

昔日老安定侯参人还能给出个依据来，这家伙则弹劾则纯粹是胡搅蛮缠，借着观天象、占谶纬，神鬼之说张口就来，凭空给人定罪最在行。他是京城“南额北颔”中的“北颔”，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头，是用来讽刺他二人不要脸，两人又都会搞些玄学青囊之术，故而又并称京城两大神棍。

这神棍咬上了安定侯，可有好戏看了！诸人都拉长了耳朵要听听他弹劾安定侯个什么罪名。清流更是没有反对的道理，都暂时熄火，等着他的弹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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