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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第1页）

颖妃眉心微蹙：&ldo;一下子没了少府和内阜院，我还能做什么？&rdo;

我笑道：&ldo;少府一时半刻还离不开妹妹，而少了后宫琐事，妹妹会有许多时间陪伴圣驾，参赞国事。如此公私两全，不正是妹妹多年所求么？&rdo;

颖妃摇了摇头：&ldo;多年所求？难道我就不会变么？&rdo;

我一怔：&ldo;妹妹……&rdo;

颖妃不答，只重新挽起我的胳膊，疾步出了益园，从金水门出内宫，一路往东北角的梨园而去。一时梨园众人迎了颖妃和我进去，但见梨花繁盛如雪，华丽的布景被雨色染过，溶溶如月晕。

我和颖妃在临时搭建的观台上并排坐定。颖妃转头向我笑道：&ldo;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空闲，到梨园里来瞧新戏，想必以后可以常来。&rdo;

我笑道：&ldo;宫里不常唱戏，妹妹能常来看看，也不失为一种福气。易曰：&lso;君子以饮食宴乐&rso;[197]，妹妹这一卦，是个&lso;需&rso;卦。&rdo;

颖妃先是笑盈盈地赶着茶叶，忽然有所醒悟，深深地望着我道：&ldo;&lso;云上于天&rso;，含雨待降；&lso;饮食宴乐&rso;，静待时机……&rdo;我笑而不语，随即低头品茶。

颖妃正要说话，忽听梨园的康总管在下道：&ldo;启禀娘娘，启禀大人，梁旦前来问安。&rdo;

颖妃一怔，向我笑道：&ldo;素闻梁艳生心高气傲，侍奉宫廷十数年，也只向两宫叩头请安。今日倒奇了。&rdo;

我笑道：&ldo;听他唱过几次，却还没见过他素颜的模样。&rdo;

颖妃一摆手，辛夷上前一步，道：&ldo;请梁旦上前来。&rdo;

康总管连忙让在一边，向台上招一招手。但见一个身材颀长、容貌俊逸的白衣男子从台上翩然跃下，没入梨树林之中，片刻，又从雪白灿烂的梨花丛中缓步而出，其飘逸平稳，如踏云端而来。我记得他的年龄总也有三十七八岁了，望去却不过二十五六岁。

梁艳生远远站定，只施了一个长揖，道：&ldo;小生梁毅，拜见颖妃娘娘，拜见朱大人。&rdo;

康总管在一旁低声喝斥：&ldo;大胆！见了娘娘也不磕头？！&rdo;

他是个戏子，竟不自称&ldo;奴婢&rdo;或&ldo;小人&rdo;。我和颖妃相视一笑，颖妃道：&ldo;无妨。你不是叫梁艳生么？怎的又叫梁毅？&rdo;

梁艳生道：&ldo;小生乃是读书人，名毅，字叔业。艳生二字，只在小生做戏时用。&rdo;

颖妃笑道：&ldo;既是读书人，怎的却来唱戏？&rdo;

梁艳生道：&ldo;小生自幼父母双亡，为生计所迫，只得苦练技艺，养活弟妹。只是虽为贱役，却不敢忘圣人教诲。&rdo;

康总管在一旁瞠目结舌。

此人明明是个戏子，却执意以读书人自居，我和颖妃顿时肃然起敬。颖妃道：&ldo;既然勤奋读书，何不努力考取功名？&rdo;

梁艳生道：&ldo;小生出身微贱，只望稍稍明理，不敢希冀功名。&rdo;

颖妃笑道：&ldo;我朝拣选贤能，从不看出身如何。若有真才实学，何惧出身卑微？&rdo;

梁艳生沉默片刻，恭敬道：&ldo;是。小生谨记娘娘教诲。&rdo;

康总管向梁艳生频频瞪眼，梁艳生视若无睹。康总管终于忍不住插口道：&ldo;启禀娘娘，梁旦该回去更衣上妆了。&rdo;颖妃笑着挥了挥手。梁艳生也不多话，躬身告退。

不一会儿，台上唱了起来。因没有梁艳生在，颖妃便只顾和我说话。她不徐不疾的声音在绵软悠长的唱腔中，益发显得从容不迫：&ldo;这些年光顾着少府，将内阜院都托给了几个总管，谁知一个不留神，便出了贪污收受这样的丑事，当真是我疏忽了。&rdo;

我笑道：&ldo;妹妹忙于国事，哪里还能顾得到后宫的小事？况且陛下也并未因此事斥责妹妹，妹妹又何必放在心上？&rdo;

颖妃叹道：&ldo;他是没有斥责我，却给了慧媛一个绝好的借口。当下我的权力还在，位分也远远在她之上，可她究竟没有过错，我也不能如何处置她。况且，她&lso;奉圣旨&rso;而来，我也只有望旨兴叹了。&rdo;

我笑道：&ldo;妹妹既然知道是圣意，想来也不是真的要处置商总管吧。&rdo;

颖妃笑道：&ldo;若你不求情，我便真的处置了。这商总管也惹人讨厌，好端端的为何要将账目给一个闲人看？白白生了这许多事……&rdo;她顿了一顿，叹息道，&ldo;可怜了溧阳公主。&rdo;

我奇道：&ldo;齐姝的女儿溧阳公主？&rdo;

颖妃道：&ldo;因碧螺春犯事的齐总管，是齐姝的从祖叔叔。齐姝自从生了公主，便少见圣颜了。这一次她叔叔犯事，她抱着公主去求情，却被李演给请了出来。又来求我……&rdo;说着呵出一道凉气，&ldo;陛下说了，这些事情要交予慧媛处置，求我又有何用？齐姝到现在还在自己屋里哭呢。&rdo;

我更是好奇：&ldo;齐总管不过是齐姝的从祖堂叔，论亲疏不过如此，何至于如此伤心？&rdo;

颖妃道：&ldo;齐姝初入宫时被分在藏珍阁，因齐总管和良辰姑姑交好，这才进仪元殿奉茶。又因生得美貌，被纳为女御。生下了公主，才晋封为姝。若没有这位族叔，何来齐姝的今日？她自然要感恩戴德，尽力营救。&rdo;说着微微嫌恶，&ldo;这本也没错，可溧阳公主前些日子感染风寒，一直请医延药，齐姝竟然抱着公主在定乾宫门口吹风。哼，陛下最不喜欢妃嫔以子女谋事。有这样一个愚蠢的母亲，溧阳公主当真是可怜。&rdo;

我不觉想起沈姝，只因她托秋兰和银杏打听我的病情，被皇帝觉察她想将五皇子高晖送我抚养，秋兰和银杏便被打入掖庭狱，发配到景灵宫做苦役。我摇了摇头，&ldo;陛下素来疼爱子女，当不会为齐姝之事迁怒溧阳公主。&rdo;

颖妃道：&ldo;溧阳公主病了的时节，我倒常去瞧她。这孩子生得乖巧，眉眼长得像她父皇。虽然她的生母身份低微，可溧阳公主的吃穿用度，和真阳公主没有分别，只比皇后所生的华阳公主和祁阳公主次一等，可见陛下有多爱那孩子……&rdo;她望向戏台的目光忽而一滞，泛起欣羡和遗憾，&ldo;她有这样一位可爱的公主，却不知珍惜。&rdo;她摆了摆手，意兴阑珊道，&ldo;如今这些事还与我有什么干系？不谈也罢。&rdo;

我笑道：&ldo;待妹妹卸了少府的重担，便能长伴圣驾，何愁没有自己的皇子和公主呢？定然比齐姝的孩子聪明可爱百倍。&rdo;

颖妃双颊微红：&ldo;姐姐是说，只要我安于后宫，便能得到圣宠？&rdo;

我微笑道：&ldo;恕我直言，当年妹妹问我如何令陛下回心转意，我曾劝妹妹放弃权位，安心做一个女御，服侍左右，妹妹没有依我。如今权位与恩宠俱在，妹妹倒不要了么？&rdo;

颖妃道：&ldo;数年之前，我确是眼巴巴望着他的恩宠。可现在……我只觉得权位才是最可靠的。&rdo;说罢抬眼望着我，涩然一笑，&ldo;姐姐是不是觉得我活得像行尸走肉？&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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