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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罪与罚2（第12页）

“不，我持反对意见。”说这对立话时的彼得·彼特罗维奇竟然兴高采烈，“说实在的，钟情于某一事物，容易走火入魔，也难免小有闪失，那么应如何看待此事呢？是的，应该包容：为什么会走火入魔，因为热衷于此嘛，并且十分投入，不可否认，客观因素，比如说外部环境等，假如属于非常状态的话，也有影响。没工夫做，肯定就做得不多了。每人都有相应的方式，在此，不必赘述。我个人的观点是，事情还是做了一些嘛，比如说传播那些有意义的新主张，推动那些有见地的新作品，同时，以往的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泛泛空谈的所谓罗曼蒂克的文章被舍弃。作品越发显出老成、持重来，那么与此同时，一些片面的、带有成见的东西被大家鄙夷……一句话，我们跟以往的日子已势不两立。这也算作一种成绩，我个人是这样认为……”

“简直是倒背如流！就像是做简历一样。”拉斯科利尼科夫说。

“啥？”彼得·彼特罗维奇问，但无人答复。

“完全正确。”佐西莫夫也随声应道。

“怎么可能不正确呢？”彼得·彼特罗维奇瞧了佐西莫夫一眼，表情轻松快乐，又对拉祖米欣说，“您别不承认，在对自然科学以及经济领域方面真理的执著探索上，青年一代的确已经有所建树并且成绩卓著……”他的口气带着一种自鸣得意的味道。

“俗不可耐！”

“怎么能说成是俗不可耐呢！举个例子，从前我听别人讲：‘去尝试一下爱吧’，好啊，我照着做了，但我又得到了什么呢？”彼得·彼特罗维奇语速很快他说，“我不过是把原本好好的长衫一分为二，还得与他人共享，结果是两人都捉襟见肘，如同咱们俄罗斯传说中所讲：‘一心不可二用。若干只兔子你同时追赶，你又能追到几只呢？’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爱他人的前提是要学会爱自己。珍爱自我，虽然自私，但毕竟你可以妥善处理自己的问题，也就是说，你不至于衣不遮体吧。从经济理论我们不难得到这样的结论，自私的人越多，于是大做自私自利的事，于是会有越来越多的长衫，社会越来越稳定，有了稳定的社会基础，那么公益事业也会越来越多、越办越好了。因此，我不讳言我就自私，长衫只自己穿。看似自私的行为，却让大多数人得到了更多的实惠，注意，这可并非某个人的功德，要说功德还得是整个社会的整体进步与昌盛嘛。遗憾的是，如此寻常的观点，我们竟然是久违了。那是被不理智、不现实、不科学的东西所蒙蔽住的，所幸的是，这内涵的真谛，无须多高的智商……”

“抱歉的是，本人智商并不高，”拉祖米欣一点情面也不留，“我看再讲下去没啥必要了。之所以这样讲当然是有所指的，否则，诸如此类的没用的、平衡自己的、嗦嗦的陈芝麻烂谷子不知还要拉拉扯扯到何时呢。我已经听了三年多了，耳朵都磨出老茧了。说实在的，不管是谁跟我唆这些，我一样感到难为情。要说起来，不是不能理解您的这番苦心，您无非是想展示您的知识渊博、广见多识，这本无可厚非。不过，我所关心的是，您的真实身份。不瞒您说，这段时间，好多形形色色的企业负责人声称热心于公益事业，而实际却在为他们自己谋福利。最后一切可想而知了。咳，我是真不愿再提这些。”

“请问您，”卢任不卑不亢而又带些鄙夷的口吻说，“莫非您的潜台词是指我这个人……”

“啊呀，这可是误会啊……这怎么会呢？……好了，打住吧。”拉祖米欣最终粗鲁地挡回了对方，又迅速地扭转身，跟佐西莫夫接着聊。

思维敏捷的彼得·彼特罗维奇颔首以证明自己对这番阐明的认可。但同时，他也暗暗做好稍顷即走的打算。

“瞧，咱们这不是已经不再陌生了吗？我期待，”他面对拉斯科利尼科夫，“相信您不久即将痊愈，到那时，咱们一定可以走得更近些，这其中的缘由嘛，您应该清楚……衷心预祝您尽早安康……”

拉斯科利尼科夫像听不见似的，几乎没什么反应。彼得·彼特罗维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佐西莫夫胸有成竹地说：“杀人犯定是那个来抵押物品之人！”

“对！肯定是！”拉祖米欣也应声道。“波尔菲里，并未如实和盘托出，但正审着所有做过抵押的人。”

“审问他们？所有做过抵押的人吗？”拉斯科利尼科夫嗓门大大的。

“没错。你的意思是……”

“没啥。没啥……”

佐西莫夫接着问，“他如何把他们一一找着的呢？”

“科赫讲出来一些；再有就是那裹着抵押物品的纸上面留有某一部分人的姓名；再有，就是出了这档子事后，吓得主动前去的……”

“凶手肯定相当老到，贼胆包天又干脆利落。”

“出了偏差不是，实际上这一点正是蒙蔽你们各位，掩饰本质实情之处呵。在我看来，这凶手一点也不老奸巨猾，没准儿还是个初犯呢。谁认定凶手是个老狐狸，那才叫幼稚可笑。之所以认定他是初次犯科作案，因为他能幸免被擒的主要原因是偶尔为之为其带来的伺机而逃，要知道，多少神奇的来源往往是看似不经意又非必然的时机呀。说不定，他都不曾设想一下是否将遭遇麻烦。看看他又是如何得手的——他顺手牵羊地将几件东西装入他的袋子，那些东西价值十到二十卢布。而后他又没什么目的地翻弄老太太放着过时衣物的柜子——但后来人们在柜子中的小抽屉里竟发现了一些债券还有现金，现金大概有一千五百卢布吧。喏，这小子居然除了杀人啥也不会！也没打劫呀。因此说他是初犯，肯定是初犯！事发之后就乱了阵脚。所以说他的幸运逃脱绝对是一种非必然的因素，而非什么他的足智多谋和老练。”

“你所讲的莫非是前些日子有个上了岁数的当官的老婆被人杀害的案子？”彼得·彼特罗维奇冲佐西莫夫说，他说这话时还是将他那顶呢子帽跟那双手套拎在手里，不过他还是太希望人们对他记忆深刻并且对他心存好感，于是他的虚荣情感扩充着、直到将冷静掩盖，他的言语透出几分自作精明。

“您也有所耳闻吗？”

“明摆着嘛，我们是街坊邻居……”

“那么您对整个事件的每一个环节的细微之处肯定也不陌生吧？”

“哟，不敢这么说。我对一种情况比较有兴致。社会下层阶级的罪犯比例近五年左右的时间里占了大多数，这个问题不再多说；多个地方的打劫、放火的作案情况暂放一边；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罪犯的名单也日趋明显地出现在了上层阶级的队伍？不客气地说，上、下层阶级的犯罪行为是并驾齐驱的。举例来说吧，那个光天化日之下对邮车下手的不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学生吗；还有，制伪钞的也是些自称上流社会的人；莫斯科破获了一个在刚刚推出的有奖债券上做手脚的案子，主谋之一竟是身为世界通史教授的有身份的人；还有，名利，钞票或其他什么缘故，也导致一个在驻外使馆当秘书的人丧命……这个当官人的老婆，生前专做高利贷的营生，杀她的或许是一个有社会地位及身份的人，毕竟山村农夫没有去抵押金器的可能，好，让我们首先看看，究竟如何阐述为何在进步的社会中那么多有一定品位与修养的人竟自甘沦为罪犯呢？”

“与经济的进步……”佐西莫夫试图说明。

“要问如何阐述啊，”拉祖米欣故弄玄虚地说，“缺乏脚踏实地的切合实际的思想，我这般阐述这个问题。”

“请做解释，我听不太明白。”

“刚才提到的那个讲师，问他干吗要那么做，也就是制作伪债券，你猜他怎么说，‘人人不都是在想方设法地多捞钱嘛，我也不例外呵。’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为了多多捞钱，你可以不择手段。其实人人不都一样吗，他人栽树自己乘凉，别人思考过的东西，自己拿来就用。唉！最后审判的那一天，看来谁都有被拉去受审的可能，这下子，捞钱的梦总该醒醒了……”

“那么，一个人为人处事的起码标准又是什么呢？”

“嗨！真不明白您在替啥伤脑筋！”拉斯科利尼科夫打断他，“从您的思考问题角度出发，就会思考出这样的结论！”

“凭什么说是从我思考问题的角度出发呢？”

“怎么又不是呢？顺着您的思路，一路走下去，就不难得出杀人不犯法的结果来……”

“胡说！”卢任大叫。

“怎么会呢！”佐西莫夫也在说。

这会儿的拉斯科利尼科夫一脸惨白，毫无血色，哆嗦着双唇，艰难地喘息着。

“凡事要有个分寸，”卢任自命不凡地说，“我阐述的观点并非教唆人去杀人、去犯罪，如果以为……”

“哦？果真如此吗？”拉斯科利尼科夫再次说话，尽管声音发颤，但不难发觉，由于激怒了卢任，他发颤的音调竟有种窃喜，“是吗？您是不是对您的女朋友讲过……说她允诺了您对她的求婚要求……您曾讲过，您……因为她不富裕……您并不介意……那是由于，在您看来……让一个家境清贫的女孩嫁过来……您对她更有主动权……她对您的责怪或约束……还得感恩戴德……对不对？”

“喂！”卢任听了恼羞成怒，涨红着脸，大喊大叫：“你，怎么可以，如此颠倒黑白！不管您是否介意，我得说清楚，那些被您听到的，有意要让您耳闻的那些无稽之谈……纯属造谣！让我不得不琢磨……很有可能……这个人……或许就是，您的母亲——我承认她是个优秀的女人，不过，她的一些观点和思维方式掺有不少不切实际又不够冷静的想法……但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她……怎么能凭空臆造，混淆视听，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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