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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包法利夫人21（第3页）

“这怎么办呢？你想怎么做？”

“让我离开这儿！”她喊起来，“随便用什么方法，哪儿都行！……求你了，救救我。”

她把嘴唇凑上去，仿佛它们可以从对方的口唇中吻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来。

“可是……”

“怎么？”

“你的女儿呢？”

她默想了几分钟，回答：

“真倒霉，只好把她也带走了。”

“这个女人真奇怪！”

她慌里慌张地溜进花园，听见有人叫她。

后来几天，包法利奶奶惊讶地发现媳妇似乎变了个人似的。确实，艾玛谦逊了起来，有一次，她甚至问婆婆腌黄瓜需要知道哪些窍门，让包法利奶奶大为感叹。

这样一来是不是就没有人会怀疑她了呢？还是眼看没有多少苦日子了，就把这最后的日子过好？其实，我们没有必要想这么多，她不过是提前支取了即将到来的快乐生活。这个话题她永远也谈不够，她常常偎依着拉里塔夫，缓缓地想象未来：

“啊！你想象过吗？我们一旦上了邮车！……多好啊，这可能吗？我感觉，等到车子出发，就像在天上飞一般，腾云驾雾。我想啊，等啊，一天天算日子……你没有这么设想过吗？”

包法利夫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迷人过，她的美表现出内心世界与外在环境的和谐统一，她心潮澎湃，一切都外化为她的美丽。她的向往，她情场的经验，还有那永不削弱、退潮的幻想，就像自然的阳光雨露肥料，可以培育花朵一样，它们也丰富着艾玛。最终，她的美吸收了自然的精华雨露，如同花朵一般地绽放了。她的眼睛仿佛是“天造地设”，蕴含着闪亮的眸子，放散出无限的秋波；还有她的鼻翼，一呼吸便微微张大，丰满的嘴唇翘起，似有似无的一点汗毛在嘴角投下朦胧的阴影。还有她颈后挽起的发髻，让人猜想是哪个悠然于情场的高手的杰作。她有时也很随便地把头发一盘，好随时散开，适应自己云雨作乐的需要。她的声音更加柔美，有如莺歌燕语；她的腰身更加柔软；甚至她的裙角，她弓起的脚背，都能让人浮想联翩。妻子越来越让人销魂，夏尔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新婚的日子，幸福得无与伦比。

他半夜回来的时候，从来小心不吵醒她。整夜亮着的灯在天花板上投下朦胧的阴影；掩住的摇篮蚊帐，就像个白色的小房子。夏尔看着帐子，他仿佛听到了女儿轻轻的呼吸声。啊，她正在生长，几乎每个季节都能看出一点变化。他在头脑中已经看见她放学回家，蹦蹦跳跳地欢笑，胳膊上挎着她的小书包，才不管衣袖上满是墨水。以后要进寄宿学校，需要很多钱，夏尔发愁了。他想找块地种种，增加点收入。节约一下，便可以攒点钱，还可以买股票，不费力地赚钱；何况，病人也会越来越多。布雅里特会受良好的教育，多才多艺。啊！等她长到十五岁，夏天里戴起大草帽，和她母亲一样美！他继续想着，仿佛看见女儿夜晚陪着父母聊天，在灯下做活；她会料理家务，收拾房间，让家里充满温馨。最后，他会全心全意为她找个好丈夫，让她幸福；他知道自己会使她永远幸福。

其实艾玛只是假装睡着，她在做着白日梦。

四匹骏马拉着他的车子飞驰，奔向一个崭新的世界。他们将一去不复返，走啊，走啊，紧紧拥抱，永远地离开这儿。他们终于选择了海边，住在海湾深处一所矮小的房子里，房顶长着一棵可以遮荫的棕榈树。每日，他们坐在一叶扁舟里出海，在舒适的吊床里寻欢作乐。然而，尽管想象中未来的日子无忧无虑，却没有想出什么新鲜的特点：太阳每天都高高挂着，与新鲜、温暖、广阔无边的大海、蓝天融为一体。倒霉的是她总被打断，要么是孩子在摇篮里咳嗽起来，要么是夏尔的鼾声更大了，艾玛彻夜难眠。这时候，天光照上了玻璃，小扎尔斯塔已经忙着给药店开门了。

她又叫来了莱里特，说：“给我搞一件风衣，大翻领、有衬里的那种大风衣。”

“你要出门？”他问。

“不！也不是……这无所谓，我只是托付给你了，没问题吧？”

他向她行了一个礼，表示乐意为她效劳。

她继续说：“我还要一个箱子，适合随身携带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现在都是这样大小，长九十二公分，宽五十公分。”

“啊，还有个装东西的轻便袋。”

“我知道，”莱里特心想，“夫妻俩有问题了。”

“把这个拿走吧，”艾玛从腰带上解下金表说，“先用它抵账。”

商人一下嚷起来，说这算怎么回事？她是老主顾，难道他还不相信她？她这样可就不对了！但艾玛坚持，最终莱里特带走了表链子。刚出门她又把他叫了回来。

“我要的东西麻烦您先替我保管，至于披风，我可以直接去裁缝那儿取。”

按照预期计划，艾玛和拉里塔夫将于下月行动，计划是这样：她假装去卢昂买东西，然后离开日奥镇。拉里塔夫先订好马车座位，办好护照，必要的话可以写信到巴黎去。艾玛的行李可以先小心地送到莱里特那里，由班车运走，这就没人会怀疑了。两人都不提孩子的事，拉里塔夫是故意绕开，她也许是根本想不到这上面来。由于期间发生了几次变故，一直推迟到九月，他们觉得不能再这样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了，决定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在九月四日星期一那天动身。

只差两天了。

拉里塔夫傍晚就来找艾玛。

“一切都准备好了？”她问。

“是的。”

他们绕着花坛走到平台边，在墙边的栏杆上坐了下来。

“你好像有点不高兴？”艾玛说。

“没有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眼神有些让人琢磨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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