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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着巨尸的手登上了剑。斫雪剑腾起的一瞬间,巨尸全身都僵住了。孟琅让斫雪慢慢升高,等巨尸适应后再飞走,即便如此,他握着的那只手还是非常僵硬。
青煞还会怕高?孟琅觉得有点好笑,让斫雪稍微慢些。他好心提醒巨尸:“你可以坐下来。”
巨尸哪敢在这么窄的剑上坐下,实际上,他连站都快站不稳了。他觉得自己脚下压根没有东西,他紧抓着孟琅的手,心脏猛跳,剑落地时,他僵站着不下来,这下斫雪可不干了。它愤怒地从他脚底挣脱,狠狠把剑穗甩到他脸上。
“斫雪!”孟琅警告地喊了它一声,没想到斫雪一扭身反抽了孟琅一穗子,气鼓鼓地飞走了。孟琅无奈道:“这脾气。”又对巨尸说:“今日天色已晚,刚好前面有人家,我们在那歇脚好了。”
巨尸仍站着不动,孟琅心想他该不会是吓腿软了吧。他正要过去拉人,巨尸就点点头。
“那,走了?”
巨尸又点点头,僵硬地迈开步子。孟琅笑了:“你都死了还恐高?真摔下来,死的也不是你,是我啊。”
巨尸嘴硬:“我没有。”
“没有?那我们再飞一段?”
巨尸气恼地说:“你看得见,你知道脚下有东西!”
孟琅愕然,马上抱歉地说:“我忘记了。”
巨尸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道歉了,一时间有些无措。两人沉默地朝前走,远远地看见一条小河从两个圆溜溜的山包间淌过,在晚霞的余光中好像一条上好的红绸。斫雪剑正在水中嬉戏,远看好似一条红鱼。孟琅唤它,它还不来,逼得孟琅念剑诀。斫雪不情不愿地过来了,甩了巨尸一脸水。
他们踏上横在河上的石板桥,水已经漫过去了。溪边竖着许多竹竿,挂着云朵似的白布,被霞光照红了,迎风一片片地鼓起来,像一朵朵鲜红的山茶花。唢呐和鼓声穿过此起彼伏的花海,在空旷的山谷间回响,圆润的峰峦上,飘着一片血红似的云。
看来,村里有人办事。孟琅笑了笑,脱鞋过河。巨尸穿的是草鞋,就直接走过去。孟琅盯着他健壮的背影,把人喊住,在面具上敲了一下,狼面具就成了兔子,还是个黑兔子。巨尸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孟琅说:“走吧。”
这下,巨尸应该不至于吓到人了。
村里没人,看来是都去走人家了。孟琅便跟着鼓声走,路上经过一栋砖屋,上面挂着“栎陵县署”的牌匾,再继续走,红云隐没到山头后,天一下子便黑了,远处半空冒出几点红光,夹着喧闹的人声送到孟琅眼前。
他朝着红光走,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大戏楼,台子上呜呜哇哇地唱,台子下挨挨挤挤地往前钻。院场上成了个大沼泽,氤氲着汗臭和热气,那台上的判官一拍惊堂木,喝彩声就掀翻了屋顶。
见那判官唱着:
“而今我青天在世谁敢诓,小女子你放心把话讲,冷面佛定把是非断,保叫谁也不冤枉!”
孟琅又惊又喜,扒住一人问:“这唱的什么?”
“《许还魂》!”那人头都不回,津津有味地看着。
“讲冷面佛的?”
“是哩是哩!”
没成想在这还能听到师伯的事迹,孟琅兴致大起,伸着脑袋看起来。见那台上女子呜呜咽咽,说自己死得如何冤,那男子百般狡辩,女子唱道:
“啊呀你心黑比乌鸦,也不看手里碎银,是咱家骨,身上锦袍,是咱家皮!
七年前是你把妾杀,一把儿将咱抛山崖,七年后妾身许还魂,定要将你送锒铛!”
孟琅边看边问:“这戏真好。谁家办事,唱这么大戏?”
“县令老爷家啰!他孙子过百日,杀了两头猪哩!”那人依旧不回头。台上却走上去个人,说了什么,戏就停了。那人不乐意地嚷嚷道:“崖下寻骨还没唱呢,换什么?”底下顿时起了一片嚷嚷。台上的人说:“殷老爷给大家点了《过横山》!”
《过横山》武戏多,排场大,底下就起了一片欢呼。台下又走上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给大家拱手,乐呵呵地说:“谢谢各位父老乡亲来给殷某贺喜。晚饭做好了,谁饿了渴了,就过去吃啊!”
底下人听了,立马往外走,孟琅和巨尸就给夹在人流中裹出去了。孟琅看向巨尸,问:“要不要凑凑热闹?”
没等巨尸言语,他已经抓着他往人堆里挤了。人流进一个大院,里面摆满了桌子,桌上都是肉,冒着黄灿灿的油,肥腻的肉香探出钩子,勾着人的馋虫。男人一上桌就不再说话,只顾往嘴里塞,女人带着孩子在另一边吃。
孟琅站在院里,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很高兴。这个村庄看起来富实又安宁,他打算今晚就歇在这。一个穿绿袍的男人忽然过来,瞅着他们问:“二位也是来给我孙儿祝贺的?”
“路过罢了,看您家宅院宽敞,想在这借宿一晚。”孟琅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长命锁,说了些祝贺的话。那人脸色稍缓,说:“听口音,你是徐州那边的?”
孟琅一愣,微笑道:“您听得出来我是徐州的?”
“我在那边做过生意,你说话跟那的人一模一样。”那人豪气地说,“来者是客,你们也吃去吧,别站着不好意思。”
孟琅说:“我们吃过了。”
“客气啥!你们这年纪的小伙子我能不知道吗?都能吃下一头牛!”那人把两人往桌上赶,忽地眼睛一亮,喊道,“亲家,来啦?”
殷县令过来了,看见孟琅两人,先是一愣,而后问:“这是”
“过路的过路的。”那人迎上去,和县令到另一桌去了。一个年轻男人忙过来迎接,喊爹喊爸的,让二人坐了特意空出来的上座。坐在孟琅旁边的人好奇地看着他们,打探道:“你们哪个村的?”
“徐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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