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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罪与罚4（第4页）

“去旅游？哦，是，没错！我自己说过的，是和您说过关于我的旅游计划的事……啊哈，这个话题涵义可就丰富了……您知道您问的是什么吗？要是您猜得到就好了！”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很快又停住，补充说道，“没准我是要结婚，而不是去旅行；我交桃花运了，有人在给我介绍对象。”

“在这儿给你说亲？”

“嗯。”

“您这位未婚妻是什么时候找到的？”

“我郑重其事地请求您，让我见一次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吧。行了，以后再联系……天啊，想起来一件事情！我这糊涂虫，倒把要紧事忘得干干净净！罗季昂·罗曼诺维奇，麻烦代为通知令妹，按照玛尔法·彼特罗芙娜的遗嘱上的要求，她将获得三千卢布的财产。我是说真的，这件事情千真万确。玛尔法·彼特罗芙娜是在死前一个礼拜留下遗嘱的，当时我也在场，可以作证。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稍等两三周就可以获得这笔合法财产了。”

“这是真的么？”

“我完全可以肯定。请务必转告她。她吧，我由衷地愿意为您效劳；您也知道，我的住所就在这附近。”

斯维德里盖洛夫告辞离去，他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拉祖米欣。

二

都快八点钟了。他们俩要赶在卢任来之前赶到巴卡列耶夫的旅馆，所以都走得很快。

“嗳，我说，刚刚来您这儿的人是谁呀？”拉祖米欣刚一来到街上，便迫不及待地问拉斯科利尼科夫。

“这家伙叫斯维德里盖洛夫，是个地主，我妹妹就是在他们家做过家庭教师，还受了他们的百般欺负。因为这家伙对我妹妹有企图，让他妻子玛尔法·彼特罗芙娜发现了，那女人便把我妹妹赶了出来。后来，这个玛尔法·彼特罗芙娜不知怎么良心发现，向杜尼娅道歉，并请求原谅，现在，她竟然一命呜呼了。就在不久前我们还提起过她呢。我对这个女人有些害怕，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斯维德里盖洛夫把妻子安葬好之后，马上就来了这里。不知道他作了什么决定，反正有些古坚……嗯，好像有一件什么事情让他知道了……得保护好杜尼娅，别让这不安好心的家伙欺负她……就是要保护好杜尼娅，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明白吗？”

“保护杜尼娅？！他能耍出什么伎俩来伤害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呢？嗯，也好，我要谢谢您提醒我……我们，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她！对了，这个家伙住在哪儿？”

“住哪？我也不知道。”

“老天，这么重要的问题，你就没想着问他？多么可惜啊！不过，也不用太惋惜，我迟早会打听到的。”

“哦，对，我看到了，看得很清楚。”

“的的确确看到了么？你确信没看错？”拉斯科利尼科夫还是问得很仔细，不厌其烦。

“哦，对，我记得一清二楚；就算是我面前有一千个人，我也能马上认出他来，只要我看见过他长什么模样，我就不会忘，我的记性就这么好。”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啊……看来是这样子……”拉斯科利尼科夫说得很暧昧很含混，“老实说，我想对您讲……从前，我想……我一直以为……这或许只是幻想罢了。”

“你说什么啊？我没明白。”

“你们都认为，都认为我是个疯子；”拉斯科利尼科夫淡淡一笑，继续说，“我只不过是撞见了一个幽灵，所以我也觉得自己说不定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我也说不清楚。或许我真的就是个疯子，这所有的一切，这么多天来所有的一切，也许都不是事实，只是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

“老天，罗佳，他们又把你弄得这么沮丧！那家伙究竟给你讲了些什么？他来这里做什么？”

拉祖米欣等了一会儿，可拉斯科利尼科夫没有回答，他只好自己想斯维德里盖洛夫此行的目的。

“好，我就解释给你听吧。”他想了一下，开始说，“我来你这儿的时候，你正在蒙头大睡。等我们吃完午饭后，我就去了波尔菲里那儿。扎苗托夫也在那里。我去找波尔菲里本是想和他好好谈谈，但是根本不奏效。想和他一本正经地谈话，根本就是妄想。他们一点儿也不惊慌失措，可是似乎什么都不懂，一窍不通。我试图认认真真地谈，就把波尔菲里拉到了窗前，可结果是他不看我，我也不看他，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最后，我悻悻地说，因为我们是亲戚，我恨不得打烂他的脸，说着扬起了拳头。可他根本不在乎，只是瞥了我一眼。我没和扎苗托夫说一句话。后来，我气不过，啐了口唾沫，拍拍屁股走了。事情的原原本本就是这样，简直是愚蠢透顶。你知道这是怎么想的么？我以为我的做法不太妥当，而就在下楼的时候，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我这是瞎操心嘛！自己又不是身处危险，或者是别的什么不利条件，何苦自讨苦吃呢？这又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既然这不关我的事，那我理睬他们干吗？以后我们就等着看他们狼狈不堪好了，如果我换作是你，还要好好捉弄一下他们呢。咱们可以想象他们将来会怎样的害臊！管他们干吗？现在尽管笑笑好了，以后大可以狠狠揍他们一顿。”

“嗯，是这样！”拉斯科利尼科夫说，“可如果到了明天，你会不会又换一种说法呢？”如果拉祖朱欣知道了内情，他会怎么想呢，很奇怪，拉斯科利尼科夫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于是，他开始饶有兴趣地打量拉祖米欣。他对拉祖米欣所说的与波尔菲里见面的情况已经失去兴趣了，因为就在他们见面的时候，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而且接着又出了那么多的新问题……

他们来到走廊，碰到了卢任；他不知几点钟来的，此刻正在找房间号呢。这样，他们三个人是同时到达的，但是他们并没有互相打招呼。出于礼貌，彼得·彼特罗维奇让两个年轻人走在前面，他在过道里稍稍等了一会，把大衣脱掉了。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立刻跑到门口来欢迎他们。杜尼娅首先向哥哥问好。

彼得·彼特罗维奇走进屋内，他态度温和地向两位妇女点头行礼，但神色反而显得更为骄傲。看来他应付这种局面还缺乏经验，似乎有些手足无措。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似乎也很难为情，她见桌上的茶饮已经煮好了，便手忙脚乱地招呼大家在圆桌边坐好。于是大家围着桌子坐定，拉祖米欣挨着卢任，拉斯科利尼科夫挨着妹妹坐着——这样，杜尼娅刚好就在卢任对面，拉祖米欣和拉斯科利尼科夫则是在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对面。

大家都沉默不语，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彼得·彼特罗维奇从从容容地掏出一块麻纱手帕，擤了擤鼻涕，那手帕散发着一股香水味儿，而他的动作也很优雅，但是给大家的感觉却不是这样：大家以为他感到自尊心受了伤害，并且要求给予合理的解释。其实彼得·彼特罗维奇正在举棋不定，他刚刚在过道的时候就曾打算连大衣都不脱，转身就走，用以惩戒这两个女人，让她们毕生难忘这次教训。但是他喜欢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有些事情不明不白的话总是需要理由解释的。他想，应该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们才会这样公然违抗他的命令，所以不要货然行事，应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明白。以后有的是时间惩罚她们，何况，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正如我所希望的那样，你们一路还算顺利吧？”他煞有介事地问候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

“谢谢，我们一路平安。”

“这可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那么，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累不累？”

“我不累，年轻嘛，身强体壮；但是妈妈挺辛苦的。”杜尼娅答道。

“也是出于无奈，我们的国家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俄罗斯的母亲’不愧是伟大而崇高的……可惜我昨天想尽方法也没能赶去接你们，其实我很想去的。你们可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吧？我希望你们万事如意。”

“哦，不，彼得·彼特罗维奇，我们是给搅得晕头转身了。”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连忙声明，她的语气很特别。“谢天谢地，我们昨天遇到了德米特里·普罗科菲伊奇，这真是上帝在暗中相助，否则我们一定束手无策。对，介绍一下，这位是德米特里·普罗科菲伊奇·拉祖米欣。”她把他介绍给卢任。

“啊，不用介绍了，昨天……我已经有幸结识了这位贵人。”卢任嘀嘀咕咕地说，他对拉祖米欣不无敌意，斜着眼睛瞟了对方一眼，眉头紧锁，不再吭声了。一般地，我们说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在交际场合中表现得彬彬有礼，也希望别人对他客气友好，但是，一旦他们有些事情没有称心如意，他们立刻就会丧失那套交际应酬的本事，变得像一袋面粉，而刚才那个在交际场合毫无约束、如鱼得水的头面人物则荡然不复存在。彼得·彼特罗维奇正是如此。拉斯科利尼科夫固执地沉默着，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也认为时机未到，不宜太过喧哗，拉祖米欣则是找不到好的话题，于是大家又都一声不吭了。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于是又感到惴惴不安起来。

“对了，您知道玛尔法·彼特罗芙娜过世了吗？”她开口便使出了她最拿手的一招。

“嗯，我早听说了。阿尔卡季·伊万诺维奇·斯维德里盖洛夫安葬完妻子之后，立即急匆匆跑到彼得堡来了。我最先得到了这个消息，甚至想来告诉你们。根据我所知的消息——这个消息极为可靠，他的确来这儿了。”

“他来这儿？来彼得堡吗？”杜尼娅和母亲互相使了个眼色，她有些忐忑不安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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