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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包法利夫人29（第4页）

莱里特倒说不能着急，再等等看，这是笔好买卖，值得跑一趟。既然她不能跑，那就只有他主动效劳了，去和郎格瓦当面交涉。一回来，他就说老头儿能出四千法郎。艾玛立刻感到心满意足。

“说实话，”他接着说，“这个价钱不低。”

莱里特马上带来了一半现款，当她要还清借据的时候，商人却说：

“唉！让你一下子把这么多现款都支付出来，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她犹豫了，想这两千法郎可以供她怎样寻欢作乐啊。

“那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她颤抖着问。

“啊！”他一副古道热肠的样子说：“你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记账啊。我能不为你仔细算计着吗？”

他一动不动地瞧着她，手里的两张纸条在手缝里倒来倒去。最后，他从皮夹中摸出四张期票，每张票面一千法郎，放在了桌子上。

“签字吧，”他说，“钱算给你了。”

艾玛抗议地嚷了一声。

“但是，要是我把余额都给你，”莱里特若无其事地说，“不就是帮你的忙吗？你合算啊。”

于是他在账单底下写着：

“今收到包法利夫人四千法郎整。”

“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么？六个月后你就可以拿到卖房的余款，最后一张期票的日期也被我改成了付清欠款之后。”

艾玛听他唠叨半天，有点搞糊涂了。耳边叮当响，好像金币撑破了口袋，在地板上可爱地彼此碰响一样。最后，莱里特告诉她，他有个在卢昂开银行的朋友叫万萨，可以贴现这四张期票，扣除欠款后，余额他全亲自送来。

但他只送来了一千八，那二百法郎“理所应当”地充作了佣金和贴现费。

然后，他就要艾玛写张收条。

“唉！你也知道……做生意……有时候……不得已，咳，写上日期！请写上日期！”

美好的梦想实现的情景已经在艾玛脑海中浮现。不过她还算有点心思，留下一千法郎，等前三张到期时用来付款；但倒霉的是，第四张偏偏在星期四艾玛不在的时候送到家里来。夏尔不明所以，只有等着妻子来详解这个谜。

她坐在他的膝盖上，又是亲，又是哄：她是不想让他为家事操心，所以才没告诉他期票的事，都是体贴他啊。至于那些东西，都是即使赊账也得买的呀。

“不管怎样，这么一大堆东西，你也得承认，这是便宜的。”

夏尔没有办法，又去找莱里特，包法利一家已经彻底离不开他了。莱里特赌咒发誓，说只要医生再签两张期票，一张七百法郎，三个月到期，就一定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夏尔给母亲写了一封煽情的家信，请求帮助。

母亲没有回信，亲自来了。艾玛问夏尔，母亲有没有挤出点油水。

“钱是有，”他回答，“不过她要看看账本。”

第二天一大早，艾玛就跑到莱里特那儿，求他做份不超过一千法郎的假账，因为那四千法郎的账单要是被家里看到，那就得承认她已经归还了一部分，这样不就把卖房子的事抖出来了吗？这可是莱里特瞒着她家里干的呀。

尽管每样东西都很便宜，但包法利奶奶还是为他们的过于糜费而生气：

“少买条地毯不可以吗？沙发干嘛要换新套子呢？我那时候，一家只有一张沙发，专给老人坐！我母亲家就是这样，那可是个正经人家，你知道么？——这世上并不是人人富裕！即使有钱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啊！像你这样好逸恶劳，我都觉得丢人！实际上我上了年纪，该有人照顾的……看你！看你，这么爱打扮，这么显阔！天！绸衬里，两法郎一尺！……十个苏一尺的印度纱，甚至八个苏一尺，不都一样能用吗！”

艾玛在沙发上躺着，尽量压着火气说：

“唉！奶奶，得了！够了！得了！……”

而奶奶仍继续数落着，念叨他们将来得进收容所。哦，当然，这都得怪包法利，不过幸好他已经要收回委托书了。

“什么？”

“啊！他发誓赌咒了。”奶奶答道。

艾玛叫了夏尔来，可怜的男人只得承认他是答应收回，因为母亲逼的没办法。

艾玛立刻离开，转身回来，手里捏着一张厚纸，傲气十足地扔给奶奶。

“我谢谢你。”奶奶说。

艾玛转身把委托书投进了火炉里。

她大笑起来，笑得刺耳、持久，直叫人害怕——她的神经症又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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