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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罪与罚5(第6页)

安德烈·谢苗诺维奇当众发表了他那长篇累牍的冗长议论——他这番话显得里嗦,人们当真需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能听完,最后,他大胆作出如此合情合理的结论,真可以说是大功告成了。这时,他感觉自己的嘴皮都磨破了,口干舌燥,全身都已经精疲力竭,甚至脸上都淌下了大颗的汗珠。他能建立如此卓越的成就颇不容易,因为要他有条有理、口齿清楚地把自己的思想表达明白,哪怕使用他的母语——俄语,这个任务都很艰难,何况他还不懂任何别的语。因此,建立这一唯有律师才能成就的赫赫功勋真是让他大出风头,但他很快就没法得意了,因为他立刻感到自己已经累坏了,简直是心力交瘁,似乎连脸上都显出倦色了。他刚才表现确实不同凡响,说得慷慨激昂,绘声绘色,看来,大家都被他动情的演说感染了,都对他确信不疑。不言而喻,他的话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效应。

彼得·彼特罗维奇预感到事情的发展似乎对他不利,于是搬弄起他惯有的花招来。

“呵呵,一些什么愚蠢至极的问题在您脑中不断地产生,老是困扰着您,我为您感到遗憾,可是,这与我恐怕没有什么关系,与我一点干系也没有,”他高声叫着,“这是什么证据呀!这一切说不定就是您的梦呓,是您的幻想,还能有什么呢?!可是,我要郑重其事地告诉您,先生,您一直在说谎!您在诽谤我!因为您对我怀恨在心,您要蓄意报复,所以您就说谎,您就诽谤我,恶意中伤我!就是这么回事!我再解释得更清楚些吧,因为您主张思想自由、无神论之类,可是我不同意您的看法,所以您就嫉恨我,对我耿耿于怀,最后,竟然这样损害我的人格与尊严!”但是,彼得·彼特罗维奇并没能如愿以偿。事情的发展仍旧很不妙。他满心指望能有所挽回,可是事与愿违,不满与愤恨的窃窃私语在四面八方响起。

“哼,你尽瞎说一气!看你胡扯到哪儿去了!”列别贾特尼科夫冲着彼得·彼特罗维奇大声叫喊。“你别再胡说八道了!去叫警察来吧,你不要再犹豫啦,我发誓你不会有好结果!”说着,他又转向了正在互相质疑的人们,“我就弄不明白:他冒险干出这种卑鄙的事来,动机是什么呢?为什么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啊,他真是个卑鄙无耻、虚伪狡猾的小人!”

“我可以解释列别贾特尼科夫刚才提出的问题,也就是我可以说明,他是出于什么目的竟然冒险做出这种十恶不赦的事来;如果大家对我表示怀疑,我可以起誓,我说的全是真话!”拉斯科利尼科夫终于出声了,说得很坚定,并且大步走到前面来。

他脸上很清楚地写着坚定和冷静。大家看着他,心里都明白,他一定是个知情人,事情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于是大家都在耐心地等着。“现在,我总算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拉斯科利尼科夫眼睛看着列别贾特尼科夫,继续往下说,“事情刚一发生,我就有些隐隐怀疑,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阴谋诡计;为什么我会产生别人没有的怀疑呢,因为某些特殊情况原本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现在,我不妨把这些情况全都告诉大家:只要大家明白了这些特殊情况,那么肯定就会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多谢您,安德烈·谢苗诺维奇,您给我提供了极为宝贵的证词,否则,我至今还会被蒙在鼓里,弄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现在我开始解释给大家听,请大家,请大家都注意了!不久前,这位先生(说着,他用手指指卢任)曾经向一位少女求婚,我说得明白些吧,他求婚的对象就是舍妹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拉斯科利尼科娃。但是,等我们来到彼得堡以后,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就是在前天,我们初次见面,他便和我大吵大闹起来,当时还有另外两个人,他们可以作证,后来,我一怒之下,把他赶出了我的屋子。这个人不好惹,太恶毒了,而且是口蜜腹剑的那种人……吵完架之后我才知道,他也和我们一样,同住在这幢房子里,和您安德烈·谢苗诺维奇同住在一起——前天我还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前天,也就是我和他发生争吵的那天,他曾经看到了我送给人一笔钱,当时,我的朋友,马尔梅拉多夫先生,不幸去世了,我作为他生前的好友,拿出了一笔钱,送给了他的夫人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聊表我的一点哀悼的心意,希望这些钱可以用来安葬我的亡友。他看见了这件事之后,立刻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笺寄给家母,把这件事告诉给她,说我拿出所有的钱,白白送给了索尼娅·谢苗诺芙娜,而不是送给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他在信中还用最卑鄙的语言暗示……索尼娅·谢苗诺芙娜品行不好,暗示我和索尼娅·谢苗诺芙娜的关系有些暧昧。他在信中就是这样写的。他为什么这样煞费苦心呢?因为他要离间我们母子和兄妹,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恶化,让她们怀疑我品行不端,他暗示我的母亲和妹妹,她们为了资助我,把家中仅有的一些钱都给了我,而我,为了寻欢作乐,居然把这些血汗钱全都挥霍掉了。昨天晚上,我当着家母和舍妹的面,把事情的真相解释了一遍,说我拿出那笔钱来,是用来安葬我的亡友的,我把钱如数交给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而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交给了索尼娅·谢苗诺芙娜;何况,直到前天,我甚至还与索尼娅·谢苗诺芙娜素未谋面呢,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这些我都一一向她们证明了,当时,他也在场。最后,我气不过他的无耻行径,还补充了一句,说他如此恶意诋毁索尼娅·谢苗诺芙娜,实际上她是个好姑娘,他这个恶棍,彼得·彼特罗维奇·卢任,连同他的所有地位,根本连那可怜的姑娘的一个小指头也抵不上。他根本配不上人家。他后来问我,是否会答应让索尼娅·谢苗诺芙娜和舍妹坐在一起,我没好气地告诉他说,这个毋庸置疑,因为就在那天,我已经这样做了,事实如此,又何必有这样的想法呢?我很欣赏那个姑娘的品行。家母和舍妹给了我充分的相信,对于他的恶意诽谤,她们视若罔闻,更没有如他所愿,和我争吵决裂,他见事情如此不顺意,心中非常恼火,粗暴地顶撞了她们,还对她们说了些粗暴无礼的话,这些当然是不可原谅的。于是,我们全家和他的关系决裂了,我们剑拔弩张,事情搞得非常恶劣,根本没法挽回,他被我们轰了出来。这些事情都是在昨天晚上发生的。你们要明白一点,如果现在我们误中他的阴谋,无辜的索尼娅·谢苗诺芙娜被认定为贼,那么他接下来就可以振振有辞地向舍妹和家母证明,他对索尼娅·谢苗诺芙娜的怀疑没错,事实就是与他预先的怀疑不谋而合;昨天,他见我把舍妹和索尼娅·苗谢诺芙娜相提并论,感到极为气恼,那么他会向家母和舍妹证明,他的气愤也是对的;由此可见,他是为了保护,至少是预先保护舍妹、也就是他的未婚妻的名誉,迫于无奈,才会攻击我的,他这么做是无心的,并不想有意污蔑我。现在,我请大家尤其要弄明白这一系列事情之间的逻辑关系。总之,他完全可以再度翻云覆雨,甚至可以重新挑拨离间我和亲人们的关系,当然啦,他还妄图能再次博得她们的好感。这件事情真是一举多得,因为他还借机向我报了个人私仇,这个我就不必多说了,因为我相当珍惜索尼娅·谢苗诺芙娜的名誉和幸福,他认为这就是我的一个弱点。看看他的这些打算!都是些什么下三滥的伎俩!我就是这样理解这件事的!我以为都是他在暗中搞鬼。他这样做,就是为了破坏我和家人原有的亲密和谐的关系,并企图博取舍妹对他的好感,又不失时机地打击我这个眼中钉——我可以说这就是他的动机,这就是他这么冒险的原因!”

拉斯科利尼科夫总算结束了他的这段长篇演说,或者说,他是差不多结束了自己的话,因为他的话不时被人们的惊叹声打断;而大家也不是有意打断他的话,恰恰相反,他们一直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他说得很深刻,从容不迫,准确无误,清楚有力,而且丝毫不因时常被打断而受到干扰,反而讲得如行云流水般连贯、流利。他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他的声音是那么尖锐而浑厚,他的语调是那样抑扬顿挫、令人信服,而他的面部表情又是那么严肃,不苟言笑,让人颇受感染。

“对,正是这样,当时的情景就是他所说的这样,一点偏差也没有!”列别贾特尼科夫欣喜若狂,他认为拉斯科利尼科夫的话有力地证实了他固有的看法。“准是这样,一定不会错的,我记得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细节呢。当时,他一看见索尼娅·谢苗诺芙娜走进我们的房间,就问我:‘索尼娅·谢苗诺芙娜来了,您在不在这儿待着?我好像在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的客人们当中看到了您,没错吧?’为了让我待在那里,他特意把我叫到窗前,在那里悄悄地问我。你看,您必须在这里,这是他必不可少的条件!对,就是这样,没错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卢任没有说话,只是不屑一顾地微笑着。但是,他的脸色出卖了他,他极力想表现得冷静镇定,但是他的脸色太苍白了,好像他很担心自己的切身安危,正在紧张地考虑怎样安全脱身。如果在平时,他能丢开这烦人的一切事务,一走了之,一定会很高兴自己得到了解脱,但眼下他绝不能一走了之,这不可能;他要是走了,别人就会认为他是畏罪潜逃,或者是做贼心虚,逃之夭夭,这就表明对他的指控是完全正确的,表明他确实诬陷了索尼娅·谢苗诺芙娜,不,他不能让别人这么想他。再说,客人们早已经喝得略带醉意,现在更是喝得多的时候,他们的情绪正激动着呢,谁能料得到他们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来呢。那个退休的军需官就让卢任感到很头疼,虽然他不完全了解事情的真相,但却叫喊得很厉害,提出要火速采取什么措施,绝不姑息养奸,这让卢任感到很恼火,更是如坐针毡。

不过幸好还有一些人没有喝醉;所有房屋里各种各样的人全都跑了来,纷纷云集于此。那三个波兰人极端愤慨卢任的品行,操着波兰语不断对他叫嚷:“这是个坏蛋!十足的坏蛋!”而且还用波兰语威言恫吓他,好在说得含糊不清,也听不太明白,可以装作没听到。索尼娅仿佛正从昏迷中慢慢苏醒过来,尽管她听得很认真,可是似乎也没听懂多少。她也不愿费心多想,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拉斯科利尼科夫看,把他看作自己唯一的保护神,充分相信他。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似乎累坏了,有些吃力地喘着粗气。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无疑是最为愚蠢的了,她傻傻地站着,张大了嘴巴,似乎一无所知,什么也听不明白。她只是看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彼得·彼特罗维奇的鬼把戏给当场揭穿了,自然,她不知道这是怎么揭穿的。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挤到卢任周围,把他视为罪魁祸首,高声斥骂着,诅咒他,恐吓他。拉斯科利尼科夫希望再补充几句,苦于没有机会。而彼得·彼特罗维奇面对众人的群攻,丝毫没有胆怯。他看到没法把祸端转嫁给索尼娅,对她的指控已经无济于事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采用粗暴的方式。

“先生们,对不起,承让,承让;你们这么挤着干吗,让我过去好吧,让一让啦!”他说着尽力从人丛中挤了出来,“吓唬人有用么,不,不奏效的;老实告诉你们,我什么事也不会有,你们根本拿我没辙,我可不是胆小鬼,又不是唬大的!恰恰相反,倒是你们,先生们,你们要负责任,你们使用暴力强行掩盖一件刑事案件的真相,对此你们责无旁贷。我要向法院起诉这个女贼,她偷了我的钱。这两个臭名昭著的家伙,他们宣扬什么无神论和自由主义,老是寻衅闹事,破坏治安,他们合起来指控我,纯粹是为了报他们的私仇,对于这一点,他们自己也供认不讳了,可见他们有多愚蠢……我要起诉,我相信法庭的公正无私,法庭不会这样盲目,法官们又不是……不是醉鬼,不会糊涂地相信这两个家伙的话,这两个愚蠢的家伙……啊,对不起!”

“限你在一分钟内离开我的房子,再让我看到您,对您可没好处;我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我不愿把自己的房子租给你这样的人,请您赶紧搬走吧!我给他讲了……足足两个星期!我原以为我已经尽全力了,看来并没有见效啊……”

“安德烈·谢苗诺维奇,不久之前,我自己就曾对您说过,我想要从这儿搬走,当时您还极力挽留我;现在,不消你说,我也会自动搬走的,临走前,我只想补充一句:您当真是个傻瓜,傻得出奇。我建议您尽快治好您的脑子,它的运转有些不太正常;嗯,还有您的高度近视,让您看不到事物的实质。对不起,我先告辞,先生们!”

他从喧嚣的人群中挤了出去;但是那个军需官心想,只是骂了他一顿,然后就把他放走,这就算了事,太便宜这个肇事者了;他心里很不解恨,随手从桌子上抄起一个玻璃杯,一甩手朝彼得·彼特罗维奇扔了出去;可是玻璃杯没有命中原定目标,却打中了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她遭到玻璃杯的突袭,痛得惨叫了一声;而那个军需官则是扑通一声摔倒在桌子底下了,看来还摔得挺严重的,想必是因为他刚才用力过猛,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彼得·彼特罗维奇从人群中挤出来,回到自己屋里,他用了半小时来收拾妥当,之后就从这幢房子里消失了。

索尼娅很早以前就明白,要毁掉她真的毫不费劲,比毁掉任何人都要容易,而且,每个人都可以任意侮辱她而不必担心受到惩罚,因为从来不会有任何惩罚;她生性就很胆小。但她以前一直觉得,灾难是完全可以设法避免的,只要她在每个人面前都小心谨慎,不要惹是生非,待人温和而柔顺,那么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了;就在这件事以前,她一直持这种看法。可是,她最终只有失望;而且,她只有深深的失望。虽然,以她逆来顺受的品质,要她忍气吞声,几乎毫无怨言地忍受一切,当然不会有问题——就连这件事也不例外,同样能忍受。不过事情一开始时,她真的是感到苦不堪言。幸好她赢了,事实证明她是无辜而善良的,可是这又能弥补她所受的委屈么?当她清清楚楚地弄明白了一切以后,一种孤单无依和委屈受辱的感觉取代了最初的恐惧和惊吓,把她的心揪得紧紧的,让她再一次觉得苦不堪言。她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心情,终于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她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内心感受了,于是哇的一声从屋里跑出去,一口气跑回家去了。卢任走后不久,这些事情就相继一股脑儿全发生了。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不经意间被飞来的一只玻璃杯砸中了,在场的人们见了她的惨剧,不由得哄堂大笑,她莫名其妙地代人受过,终于忍无可忍了。伴随着一声尖叫,她猛地朝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扑过去(她认为正是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惹来了这么多麻烦事),那举动就像个疯子:

“你赶快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一刻也别多留!不要迟疑,快滚,滚得越远越好!”她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抓起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的东西,把它们全都扔到地板上去了,一件也不放过。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本来已经疲惫不堪,她气喘吁吁,几乎晕倒,面色苍白地倒在床上,这时,她见自己的东西遭此“礼遇”,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猛地朝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扑了过去。但敌强我弱,这场斗争力量对比也太悬殊了;劳累了一天的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怎么会是对方的对手呢?她一下子就被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推开了就像一根羽毛一样飘到了地板上。

“这个畜生太不像话了!她不仅伤天害理地诬蔑人——还这样对待我,真是岂有此理!她怎么如此恩将仇报呀,我刚才还热情地款待他,而今天还是我丈夫下葬的日子,她好好享受了我的招待,就急着要把我和这些孤儿们赶到街上去露宿吗!那么,我又能躲到哪儿去呢!”这个可怜的女人数落着对方,号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上帝啊!公道一定存在,可是它在这里又能做些什么呢?”她哭着哭着,突然高声叫喊起来,两只眼睛闪闪发光,“我的上帝啊!你不来保护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人,还能保护谁呢?只有我们更加需要您的无私保护啊!咱们耐心等待好了!世界上一定存在法律和正义,我一定会找到它们的,肯定会有,我就是走遍千山万水也要找到它们!我这就去找,决不拖延时间,咱们走着瞧好了,你这伤天害理的畜生;波列奇卡,你乖乖待在这儿,带好孩子们,他们还小,你就是大姐姐;等我,我很快回来。你们一定要等着我,哪怕你们在街上等着也可以!我一定回来!我倒是要看一看,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公平和正义?我就不相信自己会那么糟糕,一点公平也无法寻求。”

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披上了一方头巾,是一块绿色德拉德达姆呢的头巾,已故的马尔梅拉多夫在谈话中提到过的。屋里仍然聚集着那些乱哄哄的、吵吵闹闹的房客,她费力地从中挤了出去,一口气跑上街去,号啕大哭起来,连满脸的泪痕也顾不上擦——尽管她没有明确目标,她跑出来也无法对孩子们交差,站在街上,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知该何去何从,但是,当务之急就是立刻就找到正义,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找到,而且必须是现在,不得拖延。波列奇卡见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这样反常和可怕,吓得赶忙和孩子们躲得远远的,悄悄坐在箱子上,紧紧搂着弟弟和妹妹,浑身不停地发抖,心里巴望着母亲快点回来。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则在屋里东奔西跑尖声叫喊着,还不时在嘴里喃喃地数落着什么;她只管把东西全部扔到地上,从不管手中抓到的是什么,她这么做简直是肆无忌惮的任意胡来。房客们则是各顾各地说开了,屋子里煞是热闹:有人高声嚷嚷,就刚才所发生的事各抒己见;另一些人口中则是骂骂咧咧,他们在争吵,在骂人;还有一些人,则是欢快地唱起歌来了,那歌声真是对这场酬宾宴会的极力嘲讽……

“嗯,大家都散了,现在轮到我走了!”拉斯科利尼科夫想。“嗯,去看看索尼娅·谢苗诺芙娜吧,我要听听她的看法!”

说着,他径直往索尼娅的住处走去。他的身影很快从这幢热闹的房子里消失了。

尽管拉斯科利尼科夫心里有无尽的恐惧和痛苦,但他还是主动而坚定地为索尼娅辩护,鼓励她大胆与卢任对抗。这天早上,他几乎是饱经磨难了,他原来一直尽力忍受着那些有辱他人格与尊严的不平等待遇,现在,他看有机会改变一下这些成见,自然大为高兴;而且,还有一点主观因素,我们更是不必多说,那就是,他个人对索尼娅怀有极为真挚的感情,所以他盼望能替索尼娅勇敢地辩护。但是,他有时又会感到惊恐不安,因为他一旦见到索尼娅,就必须坦白告诉她,究竟是谁杀死了莉扎薇塔;他预感到了难以逃脱、不可避免的痛苦与磨难,又似乎不敢正视它,而是想要逃避。

当他从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那里出来时,他高声说:“嗯,索尼娅·谢苗诺芙娜,现在,我想听听您是怎么说的。看看您说些什么吧!”说这话时,很显然,他的精神状态还处于慷慨激昂的进取阶段,敢于迎接对手的挑战,为不久前胜利压倒卢任而兴奋不已,至少,他在表面上是情绪激昂,精神振奋的。但是,一件奇怪的事却发生在他头上了,当他走到卡佩尔纳乌莫夫的住处时,突然觉得四肢乏力,心里也十分恐惧,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

他在房门前站定,一个矛盾的问题突然又冒出来了,这让他再度陷入沉思:“杀死莉扎薇塔的元凶到底是谁,我是否应该说出来呢?”这个问题相当困扰人。而与此同时,他突然又有一种想法,认为不仅应该如实说出来,而且也应该及时说出事实的真相;拖延时间,哪怕只是稍微推迟一会儿,也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不可能呢?他也不明白;他只是感觉到了这一点,并不能进行理智的分析。他还有另一个想法:面对不可改变的客观存在,他自己的主观挣扎是无能为力的,个人无法与命运作斗争;这一想法让他痛苦极了,几乎让他陷入绝望了。他不想再费劲考虑,也不想再自我折磨了,于是飞快地推开房门,站在门口,朝屋里面的索尼娅望了望。她正在桌旁坐着,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捂着脸,呆呆的一动也不动;但是她一看到拉斯科利尼科夫,似乎预料到他一定会来似的,立刻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去迎接他。

“我真不敢想象,要不是您仗义相助,我该如何是好!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索尼娅把拉斯科利尼科夫迎进屋来,当他们并排走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快地说着这句话。看来,她一直在等待对他说这一句话,说完,她仰起头望着对方,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拉斯科利尼科夫走到桌边,坐在一把椅子上,正是她刚刚坐过的那把。和昨天一模一样,她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安安静静地面对着他。“索尼娅,您说这些干什么?”他说,突然意识到他的声音在发抖,“我想向您指出一点:这件事情并不是因为我的个人爱好,它完全是因为那句‘社会地位和与此密切相关的种种生活习惯’。这一点,刚才您在那里感觉到了吗?”

她脸上的神情变得极为痛苦。

“嗯,我明白。只是,您以后不要再用昨天和我说话的口气了,行吗?”她飞快地把他的话打断。“请您不要再说这些让我难过的事了。就因为这些事,我都给缠得难过极了,心里憋着一肚子的苦水……”

她说着赶紧抱歉似的笑了笑,心想,自己这么责备他,恐怕他不会喜欢。“出于一时冲动,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儿,真是很愚蠢。现在那儿怎么样了?我很想马上折回去,看看事情发展得怎么样了,可转念一想,您可能马上就……马上就要过来了,所以干脆就在这里等着。”

他于是告诉她,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要赶走她们,让她们赶紧搬家,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听到她下了逐客令,气愤得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寻求公平和正义”了。

“哎呀,居然发生这种事情!我的上帝!”索尼娅立即站起来,“事不宜迟,咱们赶快去找找她吧……”说着,她赶紧拿起自己的披巾准备往外走。

“你总是这样!还是这副老样子,一点也没改!”拉斯科利尼科夫高声说着,显得很气愤。“怎么您心里一心只想着他们!难道您只挂念他们么?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多待一会儿呢,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

“可是,可是……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跑出去了,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呢?”

“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她当然不会丢下您独自跑得远远的,她既然已经从家里跑出来了,那她一准会到这儿来找您商量的,”说着,他又补上一句,带着些埋怨似的口吻,“如果她到这里来见不到您,那可就是您的过失了,还是在这里耐心地等着她来找你吧,以逸待劳……”

索尼娅有些犹豫不决,终于还是痛苦地坐回椅子上了。拉斯科利尼科夫不再说话,眼睛也不再看着索尼娅,而是转向地面,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卢任原本是想尽一切办法把您关进监狱的,这个您想必也很清楚;要不是因为我和列别贾特尼科夫在那儿出现,卢任现在还不知道怎样控告您呢,”他沉默了好一会,这才开始说话,眼睛仍旧没有看着索尼娅,“可是,假定说,如果他现在还在想这么做,或者有这样的打算,你该如何是好啊?”

“是的,幸亏你们在,否则我一定是给关到监狱去了。”她说话时声音极为微弱,“是这样的!”她又说了一遍,显得有些焦躁不安,而又有些心不在焉似的。

“不过,我当真很有可能不在那儿出现!而列别贾特尼科夫呢,他更是碰巧了才在那里。我们俩都不是事先约好去那儿的。”

索尼娅沉默着,一声不吭。

替嫁新娘:隐疾冷少宠上天  林辰李可卿林灵儿  从超级兵开始无敌  瞳术时代:开局觉醒至尊重瞳  神医狂龙秦天  傅太太这个位置换人了  别跑,我是来追债的!  秦天许思洁  唐羽唐三系统  苏染霍奕霆  华夏盘龙村徐长生  重生甜妻九爷我要套路你  龙神殿林辰  顶流大佬眼里只有我  矮脚猫米读  高浩许妍  莫忆涵厉少霆  亿万豪宠掌中妻  夏妤晚傅觉深  君如明月我似星灵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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