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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去事儿上看热闹（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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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们有时候跟着爷爷或奶奶到“事儿上”去，去看“吹的”，就是村里某家有人去世了，办葬礼，雇请吹鼓手表演。所去的这些“事儿上”一般是没有家族关系，地点又比较近的，因为若有家族关系，大人们就都去帮忙了，而不是看热闹，地点若远也就没必要去了。

很多看孩子的老人把“看吹的”当成一种娱乐，一种哄孩子的手段，到了“事儿上”，若正赶上行礼环节，就先看行礼人的笑话，评头论足；行礼人在众目睽睽的压力之下，再加上对礼节不熟悉，闹出笑话来，两边看热闹的人可就有的乐了。

如果没有其他“好看”的东西，大人就领着、抱着孩子到吹鼓手所在的大棚（临时搭的草亭）去，里面摆着八仙桌、条凳，八仙桌上放茶壶茶碗、香烟打火机。乐队一般有四五个人，有拉弦的、敲鼓的、吹喇叭的、敲锣的、拿钹的，常兼职；负责唱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嗓子沙哑，一听就是烟没少抽，女的声音尖亮略带嘶哑，可能是用嗓过度；夏天大棚里温度很高，男主唱脸上渗着汗珠，女主唱脸热得发红。我常见到男的发话：“咱再唱一段啊。”女的说：“行。”男的说：“唱XXXX吧。”女的说：“好。”边上伴奏的就开始敲打吹起，他们说的题目我听不懂，他们唱的我也听不清，更听不懂。常有看热闹的稍微岁数大些的，好像很懂行似的说：“嗯，这个XXXX唱的好。”当主唱拉个长音，周围的人就好像能看出好赖似的喊一声“好”。谁家老人去世要是不雇“吹的”，就是不孝，被村里人背后指点很久；谁家排场大，就是孝顺；所以几乎没有不雇“吹的”的。

“事儿上”少不了“放枪”的。“放枪”就是鸣礼炮，但村里是没有很高级的礼炮的，我当时所见的都是山梁（人名）放的土炮。他有一个柳编篮子，底部垫着报纸，里面装了黑色的火药。当别人行礼的行礼、看热闹的看热闹时，他就在一边闷声不响地捣鼓自己的土炮。

我曾几次仔细观察过他做土炮、点土炮。

他有十个左右的铁制短管儿，大小跟“二踢脚”炮仗差不多，一端是堵住口的，另一端是开口的，且不远处有个小眼，用来安装引线；铁管儿因常年放炮都已经被熏成乌黑的。他用纸片把火药搓进铁管装满，在地上墩实，墩出来的空间，再补充满，在旁边抓一小把潮土，堵住开口，用一根铁棒怼实，放在一边，再做下一个。应装的铁管都装好火药后，在一大团引线上揪下几个小段，将每一个铁管都插入引线；然后把铁管带土的一端朝下，间隔半米左右，一个一个地立在平地上。这时人们就知道快放炮了，都注意地看着。他把篮子提到铁管队列的远端，用手抓起火药，紧挨着队列洒上一条火药线，末了多捋一米火药，用来点火。人们期待的一刻总算到来了，山梁把篮子放远，走回来蹲下，划着一根火柴，双手捂一小会儿，待火苗稳定，将火柴凑到火药上去；火药烘起半尺高的火团，嗤嗤地向铁管燃去，火团刚走过一根铁管，这根铁管就发出一声震心的略闷的爆炸声，随着火团前进，铁管依次爆响，然后歪倒，有的略滚一下，极少有站立不倒的；山梁走过去收拾铁管，这一通礼炮算是放完了，再准备下一通。

有旁边看热闹的人开玩笑说，往山梁盛火药的篮子里丢个烟头、火柴、燃烧的纸，就好玩了，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但有一回，山梁刚刚捋好了火药线，回身去办别的事情的空当，我弟弟被人怂恿，去点燃了火药线，土炮在山梁不知道的情况下爆响，不知他生气没有；因为是小孩子干的，且所幸没有造成损伤，也就没有追究。

山梁两条腿似乎都有残疾，腿极细而且呈X形，但能正常走路；他常穿九分裤，当然不是因为时髦，而是家里穷不舍得买新裤子；他很瘦，胳膊也很细，手显得很长，个子不高却因瘦而显得高；他好像没有娶媳妇，我纳闷，他也算四肢健全不傻不痴，怎么说不上媳妇呢？大人们说是因为家里穷。我几乎从未听过他说话，一来他确实少言寡语，二来我很少有需要跟他说话机会；令我吃惊的是，他居然和小林的娘是亲姐弟，我从未见过他到他姐姐这里来，也从未觉得他们长得像姐弟。

有时候，也有人趁着“事儿上”人多，卖小孩子玩的摔炮，两三毛钱能买一纸包，纸包有鸡蛋黄大小；扒开这一纸包，里面有五六个摔炮，每个摔炮呈圆柱形，铅笔粗细，一厘米长，也是纸包成的；拿一个摔炮使劲摔到硬路面上，便爆炸，还挺响，要是不小心掉地上一个，大多时候也会响，而且声音与刻意摔砸几乎相同，但小孩子还是感觉有些可惜，更想自己去摔响。有时两个小孩互相往对方的脚下地面上扔，炸对方，边炸边嘿嘿地笑；也有装在口袋里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把摔炮挤爆的，大人这时吓一跳：“嘛玩意儿！吓一跳，嘿嘿。”

我好奇摔炮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就能一摔就响呢？便尝试扒开一个看看，一开始不够小心，手上一用力，梆地一声炸了，自己吓一大跳，还好离眼睛较远，旁边的人直笑我；过了一会儿，被惊吓的害怕感觉过去了，新拿一个再尝试扒开，这回小心多了，用指甲捏一点点纸，将它撕破，看到了如红色砖末一般的火药，心想：砖末用纸包起来，居然就能摔响！？这里边是不是另加了什么东西？

有一次我手上的钱较多，买了四包摔炮，摔完了两包，很过瘾；好奇心又上来，如果整包使劲一摔，会有多响呢？我把第三包抓起来，找附近最光滑最硬的地面，用尽力气砸去，嘭！果然爆出了不常见的相当大的爆炸声，周边大人小孩都被吓了一跳，全都用眼睛察看发生了什么，我站在声源处，不好意思地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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