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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的,不……不……
“所以接下来的话,你可以当作是我的一点期待……”她苦涩地笑了笑,“不,请您当作是我的谏言吧。”
“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一件事情,是你宁可付出生命也不愿意见到的,那么一定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因为你相信,那一刻你所执着的东西,值得你为此付出自己的全部。”
说罢,缇克曼努抬起头,朝窗外看去,阿伽不确定她这么做是为了让他避免一些难堪,还是单纯的因为窗外下雨了。
“又下雨了。”她喃喃道,“往年的这个时候,雨天不该这般多的。”
阿伽想要仔细分辨她脸上的神情,解读她此刻的心绪,然而她的面容被渗进房间里的水汽浸透了,在他的视野中越来越模糊。
“别担心,这是很自然的。”她握住火钳,“因为拔趾甲是一件很疼的事。”
“真的不行吗?”
“不行。”
西杜丽还没推开门,就听到了房间里的争执声……与其说是争执,不如说是一个耍赖皮,一个负责拒绝。
诚然,基什王是一个有毅力的人,但猊下这辈子最熟练的事就是对王说“不行。”
她推开门——房门的另一侧,猊下正坐在桌案前,她换了一张新的办公桌(虽然王的原意是暗示她去定制一张新的床),桌边堆满了羊皮纸,空气里溢满了墨水的气味,取代了以往刚刚烘烤过的泥板的味道。
基什王则蹲在桌案边,把自己的下巴搁置在桌角——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西杜丽认为这位敌国的王身上确实有一种犬类的习性。看得出来,他正试图用自己的真诚打动猊下,以至于没有发现自己脸上沾到了蓝墨水。
里面的场景和西杜丽料想的差不多,当她一只脚迈过门槛时,猊下的目光看向她,微微颔首,基什王也大大咧咧地和她打了一个招呼,但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回猊下身上。
“真的真的不行吗?”他继续追问道。
猊下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羽毛笔搁在一旁的小陶碗里,上面用彩色的涂料绘制了两只相互依偎的狮子,公狮的脑袋枕在母狮怀里,母狮去拨弄公狮尾巴上的毛——以伊尔苏一贯的审美来说,这个绘图甚至有点童心未泯的感觉了。
“无论您问多少遍,我的回答都不会变。”她说,“恕我直言,'想要留下自己的痕迹,所以打算在撑架上刻狼纹浮雕'这种说法是非常站不住脚的。首先,承重撑架位于昏暗的地底,即使真的有浮雕,也很被难注意到;其次,在工匠坊已经忙到脚不沾地的情况下,您的要求给他们增加了额外的负担;最后,这是乌鲁克的工程,我不可能同意留下基什的王室图腾。”
“太可惜了。”说这句话时,基什王脸上是情真意切的哀痛,“余原本还想让后人来参观时能认出这是余的大作呢。”
“……您为什么认为以后会有人来参观哀悼之塔?”
“难道不会吗?说不定再过几千年,这里会成为一个开放的,可以供任何人观赏的地方哦。”基什王说,“余原本都已经想好了,以后的人如果要参观地下甬道的话,要收的观赏费必须比乌鲁克王的宫殿贵十个舍客勒,如果要拓印余的浮雕,还要额外花五舍客勒。”
她看见猊下的嘴角以一种微小的幅度抽动起来:“您想得有点太远了,阿伽大人,我们应该先考虑眼下的问题。”
说罢,猊下重新拿起笔,不再给基什王任何眼神:“请回吧。”
“等等!”基什王说,“缇克曼努哟,你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话忘了说吗?”
猊下似乎略感头痛地叹了口气——今天的第二次:“修改后的设计稿进步了很多。”见对方飞快地朝她眨着眼睛(暗示得已经很明显了),猊下不得不再次搁下笔,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基本可以视作是优秀的成稿了,真是了不起,以后也请再接再厉。”
“这样才对嘛。”基什王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食指抵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还不止于此呢,余迟早会设计出更好的升降架。你可得小心一点了,缇克曼努,因为余很快就会追上你,然后……超过你。”
猊下笑了笑,倒也很认真地回答了他:“我期待着。”
西杜丽目送着基什王离开——和他来的时候一样,步伐间夹杂着狂风,外面已是黄昏,距离入夜只有一些尚未散去的微光,这种略带萧条的氛围,让那道身影看起来犹如追逐着猎物的孤狼,矫健、有力、急促,仿佛属于他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果然是曾经为王的人。”她不免感慨,“仍有着作为王者的狂妄。”
“是啊,不过这份狂妄也不是没有理由的。”猊下说,“过来看看这些,西杜丽。”
西杜丽走到桌边,除了猊下自己正在书写的羊皮纸,她的手边还展开了几张,西杜丽首先注意到了上面的零件解构透视图。
这对她而言并不新鲜,虽然建筑设计并非她的专长,但透视概念几乎是他们孩童时期的课程了——然而,西杜丽不得不承认,这些图画得很好,超过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几乎是逼近猊下的水准了。
“这是基什王设计的……”
“承重撑架,用来加固地下甬道,防止塌方的设施。”猊下用羽毛笔尾扫了扫其中的一张零件拆解图,“看,他把椽木的架构完全拆开了,做成了可单独替换的活动式零件,美索不达米亚不常用木头作为建筑原料,所以很少见到这种榫卯结构的设计……如果这是他自行领悟的,那这份天赋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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