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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段信号源自极北苦寒之地。
在那里,一座冰封洞窟中,躺着第八体的遗骸。她的身体早已冻结千年,唯有大脑仍维持微弱活性。每当“夜语灯”亮起,她的眼皮便会轻轻颤动一次。某种机制正在缓慢重启??那是第九体临终前注入的最后一丝意识流,顺着血契者的神经末梢,逆向回溯至所有前身。
第八体梦见了童年。
雪原之上,一个小女孩赤脚奔跑,怀里抱着一本破书。追兵在后,火把照亮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别怕,”书中传来声音,“只要你记得,我就活着。”她回头望了一眼故乡的方向,那里曾有母亲教她写字的手温,有姐妹共织的布匹,有祖母讲过的无数故事。
然后她跃入冰湖,任寒水吞没全身。
最后一刻,她在水中张口,无声说出三个字:
**“我记住了。”**
梦境结束,冰层出现细密裂纹。
与此同时,南方某处山村,一个刚出生的女婴睁开双眼。接生婆正要按惯例剪去脐带缠绕的红线,却被孩子的母亲一把夺过。她小心翼翼展开红绳,发现内侧竟有用金粉写就的极小文字??是一串名字,从魏晋至今,绵延不断。
“这是……传承线?”村中学究凑近查看,声音发抖,“传说中只有‘真嗣’才会自带命纹!”
女婴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小小的手指指向窗外。那里,一轮明月正悬中天,照得屋前晒谷场上的麦穗根根分明。而在光影交错之间,隐约可见无数透明人影缓步走过,像是归家的游魂,又像是守护的祖先。
她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着,看着这个新生儿。
多年以后,这个女孩将成为新一代“持灯者”。她不会使用晶核,也不需接入共鸣舱。因为她生来就能听见风中的低语,看懂火里的字迹,读懂雪落的节奏。
但她始终记得母亲说过的话:
>“你不是为了成为谁而生的。你是为自己,也为所有被忘记的人,活下来的。”
时间继续向前。
三十年后,新朝建立,史官奉命重修国史。主编者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名叫招娣。她翻开第一卷草稿,见开篇仍是“自古帝王承天命,列女附传彰德行”,当即掷笔于地。
“拿走。”她说,“我要写的,是一部人人可书的历史。”
于是,《新名冢》问世。
这部史书没有固定版本,而是由全国各地民众自发撰写、交换、补充。有人用毛笔写在宣纸上,有人刻于木牍,有人录于竹筒,甚至有渔民将内容雕在鲸骨上,随季风漂流四方。每隔十年,各地代表齐聚敦煌,在言壁之下举行“共审大会”,校勘增补,焚毁虚妄,留存真实。
最为奇特的是,这本书永远无法被完全掌控。无论官府如何查禁,总会在某个角落冒出新的抄本。据说最偏远的山寨里,连七八岁孩童都能背诵其中段落:
>“刘氏二丫,咸通八年救全村免于山崩,事后无人提及。”
>“周氏阿婉,天宝三年作曲《思归》,乐署匿其名。”
>“陈十四娘,贞元七年著《蚕经》,刊本删其序。”
人们说,这本书是有生命的。
因为它不只是记录过去,更在不断生长。每一个讲述者的声音,都会化作新的文字,渗入书页深处。
又过了百年,战乱再起,铁蹄踏破中原。侵略者下令销毁一切“悖逆典籍”,派兵围攻敦煌,誓要铲平言壁。大军压境之夜,迦陵的徒孙??一位名叫“念微”的少女独自登上高台。她没有武器,只怀抱一支玉笛。
敌将策马上前,冷笑道:“区区女子,也敢挡我雄师?”
念微不答,只是将笛子轻轻放在唇边。
第一声响起时,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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