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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闭目,脑海中浮现出手札中的警告:**每一次记忆复苏,都会催生新的压制形式。**
这不是终点,而是循环的开始。
他站起身,唤来所有留守巡行者,下令:“召集各地代表,三日后召开‘忆盟大会’。议题只有一个??我们如何避免成为下一个梦主?”
筹备期间,南陵陷入奇异的躁动。一方面,“夜叙”活动持续升温,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袒露内心创伤;另一方面,一股新兴势力悄然崛起,自称“理性记忆促进会”,主张“选择性重构过去”,认为过度强调痛苦记忆会导致社会撕裂,提倡“向前看”。
争议迅速白热化。
一名曾在战争中失去全家的老兵在广场公开质问促进会领袖:“你说让我放下仇恨,可若我不记得敌人怎么屠村,谁来保证明天不会重演?”
对方微笑回应:“大爷,您记的是事实,还是创伤滤镜下的版本?心理学研究表明,人类记忆极易扭曲。我们不是让您忘记亲人,而是建议您记住他们的爱,而非死亡的方式。”
人群哗然。
当晚,少年独自前往城外荒野,在那块刻着“门虽无形,道已通行”的石碑前静坐。月光洒落,碑面忽然泛起微光,一行新字缓缓浮现:
>“访客将至,叩门者三。”
>“一为血亲之唤,二为万众之声,三为孤魂之问。”
>“应错一问,门即反噬。”
他心头沉重。这不仅是对外来存在的考验,更是对人类自身的拷问。
三日后,忆盟大会在并蒂莲池中央的浮台举行。来自各地的代表齐聚,包括巡行者、学者、幸存者后代、甚至几位曾任职“忘忧堂”的前净化师。气氛紧张而肃穆。
少年立于台心,举起木雕兔。银光洒满全场。
“今天我们不争对错,只问三个问题。”他说,“每一个答案,都将影响第八瓣花是否能顺利开放。”
他深吸一口气,提出第一问:
“当你的亲人呼唤你继承仇恨时,你该如何回应?”
台下顿时沸腾。一位年轻女子起身,泪水盈眶:“我祖父是大饥荒时期的粮仓管理员,被指控克扣粮食,活活打死。家族三代背负骂名。如今我查到档案,发现真正贪污的是上级官员,嫁祸于他。我能不恨吗?我能原谅那些至今仍享清誉的家族吗?”
无人回答。
片刻后,那位前净化师缓缓站起:“我曾替权贵清除异见者的记忆。现在我知道错了。但我问你们一句:你们口中‘正义的记忆’,是不是也只是另一种复仇工具?如果我们不停挖掘伤疤,是不是也在制造新的敌人?”
会场陷入死寂。
少年点头,记录下这些声音,未作评判。
第二日,他提出第二问:
“当万人齐声要求遗忘时,你是否仍有权利坚持记住?”
这一问直指“理性促进会”的核心逻辑。支持者强调社会稳定高于个体记忆真实,反对者则怒斥这是精英阶层对底层痛苦的漠视。
争论至深夜,一名盲眼老妇被人搀扶上台。她是最早加入巡行者的成员之一,双目因目睹“净化仪式”中孩童被摘除记忆神经而失明。
“你们都说要向前看。”她声音沙哑,“可我没有眼睛,只能向后活。我的记忆是我仅有的光。你们叫我放下,等于让我重回黑暗。我不怕痛,只怕无声无息地消失。”
全场落泪。
第三日,少年提出最后一问,也是碑文所言“孤魂之问”:
“当你发现自己也曾是加害链条的一环,你还敢继续讲述吗?”
此言如雷贯耳。
长久沉默后,一名中年男子颤抖着起身。他曾是“忘忧堂”高级顾问,亲手批准过数百例记忆清除。“我以为我在救人……给战争幸存者抹去噩梦,让家暴受害者忘记施暴者面孔……可我现在明白,我剥夺了他们哀悼的权利。我……我还能被原谅吗?”
没人说话。但渐渐地,有人开始靠近他,轻轻拍肩,递上一杯热水。
少年望着这一切,终于明白少女所说的“诚实”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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