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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律郎大人……”幽幽之声自上而下,“你不该来的。”
张岱脊背发凉,握紧铜符喝问:“你是何人?”
“我是三年前死于北坊的第十七个乐女。”女子声音空灵,“我们都被选去演奏《破阵乐》修订版,但那曲子里藏着摄魂咒音,奏完之人皆被剜去心窍,炼成‘音傀’。”
张岱心头巨震。《破阵乐》乃大唐武舞之首,每年春祭必演。若真有人篡改乐章,借音律害人性命,后果不堪设想!
“为何现在才显形?”他强抑震惊问道。
“因你体内流着张氏血脉,又居协律之职,唯有你能破解‘九变宫商锁’。”女子缓缓道,“武三思勾结波斯祆教祭司,以活人精魄炼制‘天魔引’,欲在春祭当日以乐声扰乱圣心,制造宫变。已有三十六名乐工失踪,他们的声音,如今都在北坊地宫回荡……”
话音未落,井口骤然燃起赤焰,一道火线沿着井绳疾速下滑。张岱急忙抱着骸骨滚向井底角落,轰然巨响中,整口枯井被烈火吞噬。
他拼死爬出,浑身焦黑,怀中龟甲符牌却完好无损。回到居所后,他连夜对照太常乐谱,终于发现异常:现行《破阵乐》第三段“凯旋”部分,宫音偏移了半律,形成罕见的“逆徵调”,若连续演奏七遍以上,可致人心神错乱、记忆崩解。
而这偏差,正是出自太常丞康立德亲手誊写的副本。
翌日清晨,张岱持铜符直奔太常寺。然而刚至仪门,便见康立德身着朱袍,端坐堂前,身旁站着四位金吾卫将领,另有两名内侍捧诏而立。
“张协律郎张岱听旨!”内侍尖声宣读,“昨夜西市毒酒案牵连甚广,经查系尔等私自聚饮、滥用禁药所致。现革去尔协律郎之职,收押大理寺候审!”
张岱仰天大笑:“好一招贼喊捉贼!康立德,你以为假传圣旨就能瞒天过海?”
康立德冷笑道:“我不是康立德。真正的康立德,早在十日前就被送去北坊‘进修’了。”说着,他缓缓摘下面皮??beneathit,一张毫无表情的蜡黄面孔浮现出来,双目全黑,不见瞳仁。
张岱顿感寒意彻骨。眼前之人竟是“音傀”!
他转身欲逃,却发现四周早已布满黑衣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越笛声破空而来,宛如利剑斩断沉雾。那些黑衣人齐齐僵住,眼中黑气翻涌,继而抱头哀嚎,纷纷倒地。
笛声渐近,一名素衣少女踏雪而来,手持一支碧玉横笛,眉心一点朱砂如血。她正是昨夜井边女子的化身,只是此刻容颜清晰,神情坚毅。
“张郎,时间不多了。”她说,“今晚子时,武府地下祭坛将举行final炼音仪式。若不及时毁去‘天魔引’核心,长安百万生灵都将沦为行尸走肉。”
张岱凝视着她:“你到底是谁?”
少女垂眸:“我是你的表妹,张璎珞。十二年前,你在渭水边丢失的那个妹妹。”
张岱如遭雷击。当年家中遭劫,幼妹失踪,父亲郁郁而终。他一直以为她是被人贩拐卖,却没想到竟落入武府魔窟,成了第一批试验品。
“我会帮你。”他哑声道,“哪怕付出性命。”
少女点头,将玉笛递予他:“此乃初唐时雷海青遗物‘裂云’,唯有协律郎血脉可唤醒其声。记住,破阵乐必须反向演奏,从尾至首,共九遍。每一遍,都会唤醒一名牺牲者的残魂。当三十六道怨念齐聚,便是‘天魔引’崩解之时。”
当夜,狂风怒号。张岱混入送炭车队,潜入北坊武府。地宫之内,三百具“音傀”整齐排列,手持各类乐器,中央高台上悬浮着一颗由人骨编织而成的巨大音核,不断搏动,发出低频嗡鸣。
他登上乐师席位,举起裂云笛,深吸一口气,吹出了第一个音符??那是《破阵乐》的最后一拍,本应象征胜利终结的“征”音,此刻却被他逆转为起始之音。
刹那间,地宫震动。一道道虚影从音傀体内挣脱而出,化作悲鸣乐声汇入笛音。第一遍毕,七名乐工睁开了眼睛;第二遍,墙壁渗出血泪;第三遍,整个地宫开始崩塌……
而在地面之上,长安城万籁俱寂,唯有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笛声,如同挽歌,又似新生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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