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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钱孙李闭着眼睛，支楞着耳朵，仔细听房门外的动静。虽然他一点都不想见那个大力，但是现在他等得着急。黑漆漆的房子里感觉不到时间，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他干脆起床，跑到门口，正打算推开门的时候，大力来了。这人还是老毛病，不说话先搂腰。好在钱孙李有了上次的经验，不等他搂紧了就滑脱出来。“你可来了！”大力嘿嘿傻笑，“你想我了？”“馒头带了没？”钱孙李的肚子咕咕叫着，替他的话做出最好的诠释。大力恼羞成怒，“你是只想要馒头！”钱孙李这时候不能激怒他，不然就功亏一篑了。他摸了摸大力的肩膀，“馒头是你带来的才好吃。我怎么不去找别人要呢？”大力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思考他这话的意思，然后就把馒头递了出来，“给你带了十个。”钱孙李借着门缝偷出来的一点点光，看到了黑暗中这一大包白花花的大馒头。他心里流着泪，嘴里留着口水，说，“要是有盘炒鸡蛋就更好了。”“什么？”“没什么。”钱孙李赶紧把包袱口摁住，“咱们不能在这儿。”“为什么？”“你闻闻这馒头多香啊。”他指了指身后那帮睡得死沉的人，“他们这些天也都吃不饱，闻到这馒头味，这帮饿死鬼还不都得醒过来。”大力点点头，“你说去哪儿？”钱孙李看了看他两只手，“说让你给我带碗水呢。”大力从衣服里面一掏，掏出来一个模模糊糊的东西。钱孙李伸手一摸，“矿泉水？你怎么有这个？”“之前有人进村的时候随身带着的，我就给藏起来了。”“你不怕被欢喜佛知道惩罚你？”大力嗤之以鼻，“欢喜佛才不管，只要别让柱子看见就行。”钱孙李拿过矿泉水，心里有些犹豫，但还是催促大力，先离开这里再说。“咱们去26号后面。”“为什么去哪儿？”钱孙李立刻回忆了一下26号房周围的环境，他得说出一个独一无二的特征作为理由。“那边草高，坐在里面吃馒头放心。”“可那边蚊子也多。你跟我去29号后面，我今天正好要去那边换班。”钱孙李想了想，两个地方离得也不远，要是执意去26号怕引起大力怀疑，不如先顺着他，到时候再找机会就行。“行，你带我过去。”大力推开门，拉着钱孙李的胳膊，大摇大摆地走在外面，别的白袍子见了也不说什么。钱孙李自己也莫名其妙扬起了脖子，感觉挺了不起的。他想，狐假虎威大概就是这个德性。大力带他去了29号后面，然后把馒头和矿泉水都塞给他，“你先吃，我去换班。在这儿等我。”钱孙李抱着一满怀的食物，连忙点头，“去吧，我等你。”大力转身前，朝钱孙李看了一眼。那一眼让钱孙李胆寒，那眼神他也过分熟悉了。这不就是钱孙李自己看着怀里馒头的眼神。他抱着馒头往角落里躲了躲，虽然这一片换完班就是大力的地盘了，他还是要小心为上。馒头真香。果然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庆幸的是，钱孙李这几年一直随身携带这种调味料。他打开了矿泉水瓶子，喝了一口。然后在月光下观察瓶子里的水。他以前从来没发觉，透明瓶子里装着透明的水，竟然是一种很美丽的事物。他一时又有些伤感。这瓶水一定是大力精心收藏自己都没舍得喝的东西，居然拿来送给他。他还有点感动？钱孙李摇摇头，这时候圣母个劲儿，老郑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死。他抬头看看月亮，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老郑是不是要来了。不行，他得赶快把这瓶水放到26号后面去。他撅起屁股慢慢移动，忽然被人捉住了脚脖子。“你去哪儿？”是大力回来了。这人该巡逻的时候不巡逻，满脑子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钱孙李觉得他应该被柱子打。刚刚那点怜悯之心都消散得无影无踪了。“我就挪个地方，腿麻了。”他只好又坐下。大力挤到他身边，大块头身上冒着汗味儿，让钱孙李很倒胃口。但这时必须抓紧时间往嘴里塞食物。“你先歇歇，咱们说两句话你再吃。”“说……说什么？”“你为什么来这里啊？”“求安乐。”“别说这敷衍人的话。我问你正经的。”钱孙李嚼馒头的动作慢下来，心想，他不是要套自己的话吧，然后把自己送到一号房里？他才不能上当，“就是求安乐，不然还能为什么？”“你跟我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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