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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包法利夫人22（第3页）

这时，一辆蓝色的两轮马车飞驰过广场。艾玛喊叫一声，人往后一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是这样，拉里塔夫经过慎重考虑去了卢昂，但是途中必须经过日奥镇广场。谁想到艾玛一下就认出了他那划破暮色的车灯。

听到医生家里乱成一锅粥，药剂师赶忙跑来了。家中，桌子、盘子都打翻了；食物和调味品撒了一地，一片狼藉；夏尔在喊救命；布雅里特只是哭；弗拉利瑟哆哆嗦嗦地在解太太的衣带；而艾玛躺在地上浑身痉挛。

“我去药房拿点醋来。”药剂师说。

等艾玛被醋味熏醒，睁开眼睛，他说：

“我自信死人闻了后也能醒过来。”

“开口啊！”夏尔喊，“你认不出我了吗！夏尔，爱你的夏尔！这儿，看，她是你的女儿，吻她吧！”

孩子张开两只胳膊，想够母亲的脖子。但艾玛扭过头去，喘着气说：

“不要，不要……都走开！”

说完又失去了知觉，大伙只能将她安放到床上去。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身上紧巴巴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尊蜡像。慢慢地，有两道泪水滑落到枕头上。

夏尔站在床头，旁边是药剂师，他表情严肃，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他觉得在这种场合只能摆出这样一副面孔。

“别担心，”药剂师用胳膊碰了一下夏尔说，“她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我想。”

夏尔怜爱地看着妻子说：“她大概睡着了。可怜的艾玛，她病了。”

欧玛问起病发的状况，夏尔回答说，她正在吃杏子，一下就发病晕倒了。

“真是稀罕！……”药剂师说，“不过也真有可能与杏子有关！艾玛可是对杏的味道过敏呢。这是个值得关注的学术问题。宗教仪式上总要烧香，说明神父也懂得这个道理，香气可以使人麻木迟钝，思维模糊。一般说来，脆弱的女人要比对男人更容易唤起宗教情感。还有一些人的昏厥是由于其他一些奇怪的味道引起的。”

“小心吵醒了她！”包法利小声说。

“不光是人，”药剂师继续说，“其他动物也有这种现象。你肯定知道一种俗名叫猫头荆的野生植物，它会对猫科动物有一种强烈的催情作用。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

“你说的没错。”虽然夏尔没听，但他这样答道。

“这不正说明，”药剂师自鸣得意，但是用谦卑的口气说，“神经系统有无数复杂的现象。说实话，我觉得夫人是这一症状的典型发作者，所以，我认为普通的治疗方法对她根本不会起作用，还可能产生不良后果；我建议你只需要让她多休息，再吃点营养品调理一下就可以了。”

艾玛忽然醒了，喊着：

“信呢？信呢？”

谁都搞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只能猜测她的脑筋出了毛病。

四十三天里，夏尔一直守着她。他不再出诊，不断地给她把脉，贴膏药，换冷水纱布，自己也不睡觉。他把扎尔斯塔派到新堡去找冰，冰在路上化成水，他就叫他再去。他请卡尼韦先生来诊断；他的老师拉里维耶博士也被他从卢昂请了来。他快急疯了，每时每刻都怀着无比焦虑的心情眼巴巴地看着神志不清的艾玛。许多天来，她从没说过一句话，别人说什么，她似乎也根本听不见，看上去似乎也不痛苦——好像她的精神和肉体在过分激动后进入了休眠状态，他就怕艾玛衰弱得耗尽最后一丝能量。

终于在十月中旬，她可以勉强坐起身。等她可以吃东西时，夏尔忍不住落泪了。又过了几天，她的体力便渐渐恢复了，有一天下午，她还主动让夏尔陪她到花园散步。

就这样，他们走到了花园尽头的平台旁边，她慢慢挺直身子，手搭在额头，看着远方；她向前看，努力地向远处望，但只看见远山上有几簇野火在不紧不慢地烧着。

“别累着了，亲爱的。”包法利说。他小心地扶艾玛走到凉台下：

“在这条长凳上坐下吧。”

“啊！不用！不用！”她软绵绵地反抗。

一阵头晕，从晚上起，她又犯病了，不知道是什么病，只是更复杂了。艾玛感觉浑身上下都难受得要命，夏尔不得不难过地想：她大概是得了癌症。

可怜的男人啊，除了治病还有还债，都够他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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