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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包法利夫人30（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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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日奥镇看艾玛的时候，蓝尼阿经常在药剂师家吃晚餐。礼尚往来，他也不好意思不请他来卢昂。

“万分荣幸！”欧玛先生回答，“再说，我也该出去走走，再这么待下去，人都快生锈了。看看戏，下下馆子，我要好好地乐一番。”

“啊！我的好老头儿！”欧玛太太见丈夫要做一些未知而无把握的事，自然害怕起来，就婉转地劝他别去。

“怎么？难道我一天到晚在药房里闻药味还不够么？瞧！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她们连科学也不理解，甚至反对最合适的消遣。不用管她，我肯定去！没准哪天我到卢昂，就跟你用着大把哗啦响的铜钱好好潇洒一遭呢！”

要是在从前，药剂师哪里会说这样的话！现在是巴黎吃喝玩乐的风头最气派，他也学时髦了，常常好奇地向实习生了解首都的状况，就像他的邻居包法利夫人一样。他甚至时而冒出几句巴黎的时髦用语显示自己，比如说他管床叫“榻”，集市他叫市场，不说“好看”而说“美丽”，不说“时新”而说“摩登”，不用法语而改用英语叫“北大街”，不说“我走了”而说“我离开了。”

于是，一个星期四的早晨，在金狮旅馆的厨房里，艾玛意外地碰上了欧玛先生。他一身古怪的行头，穿着一件很少有人见他穿过的旧斗篷，一只手里是一只小箱子，另一只手里是一个暖脚的皮囊。他对谁也没透露他的旅行计划，以为自己的出门会惹得全镇的人寝食不安似的。

旧地重游，自然分外高兴，一路上他口若悬河，说个没完；还没等车到站，他就跳下车去找蓝尼阿；实习生无法摆脱这位热情先生，硬给拽到了诺曼底大咖啡馆。他帽子也不摘，神气十足地走进去，很明显他深谙大地方的礼交规矩——在公共场所不戴帽子太露怯了。

艾玛白白等了三刻钟，心里七上八下，跑到事务所又扑空。她怪他冷酷无情，又恨自己懦弱无能，就这样在旅馆房间里，她脸贴着玻璃，气得要死。

两个人在咖啡馆面对面地坐着，直坐到两点钟。大厅空无一人，做成棕榈树形状的烟囱管直伸向雪白的天花板；窗外，在大理石的水池里，一处貌不惊人的喷泉喷着水，哗啦啦地响，池里还有沼泽芥和石刁柏，水面游着几只鹌鹑，水中还有几只笨拙的螯虾，缓缓地伸直身子。

欧玛心花怒放。美酒佳肴带来的愉快感倒在其次，那富丽堂皇、华贵高雅的气氛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波玛尔酒的确使他有点兴高采烈，服务员端上了酒煮鸡蛋，他突然谈起了有关女人的高论。他最高的标准就是“时髦”，他说他喜欢衣着考究的女人和装饰考究的房子，体形倒不重要，大块头也无所谓。

蓝尼阿焦急万分地看看挂钟。

药剂师还是谈笑风生。

“你一个人，”他忽然说，“在卢昂呆得寂寞吧？不过说回来，你的情人住得也不算远啊。”

蓝尼阿的脸一下子红了。

“行啦，说老实话吧！你瞒得过我吗？你在日奥镇……”

年轻人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在包法利家里，你是不是跟……？”

“跟谁？”

“女佣人！”

他并没有开玩笑。只是蓝尼阿觉得挂不住面子，也没仔细想，就当机立断说哪有的事，因为他从来只对棕色头发的女人感兴趣！

“是，”药剂师说，“棕色头发的女人床上更疯。”

于是他凑过身子，贴着他朋友的耳朵说，如何看出一个女人的性欲旺不旺。他夸夸其谈，最后扯到了人种学，自以为是地说起类似德意志女人神秘，法兰西女人浪荡，意大利女人热情如火的箴言妙语来。

“那黑人呢？”实习生问。

“哦，那是艺术家钟爱的对象。”欧玛说，“伙计，再要两小杯咖啡！”

“够了，不用了，我们走吧！”蓝尼阿实在不能忍耐了，“我们走吧！”

“好。”欧玛说的是英文。

但是，他说走之前还应该对餐厅老板讲几句上层人之间的客套话。年轻人抓住机会，说他有事先走。

“那算了，我还是陪你走吧。”欧玛说。

于是两人走上了大街，欧玛一路上又讲起他的老婆、儿女和他的药房，药房走过了多么曲折的历程，以前怎样的乱七八糟，现在又如何被他整治得井井有条，等等。

走到布勒涅旅馆的时候，蓝尼阿居然甩掉了他，三步并两步地跑上楼，看到艾玛正心神不宁。

他提出了一大堆理由。听到药剂师的名字，她立刻火冒三丈，这不能怪他——欧玛先生的脾性她还不了解么？他怎么可能自愿和他在一起？但她还是转过了身，他把她拉回来，自己跪下，双手环住她的腰，又是装可怜，又是恳求她，柔情蜜意地哄着她。

艾玛一直站着，两只大眼睛射出逼人的光，盯着他，样子怪吓人的。然后，她垂下了红红的眼皮，垂下迷离的泪眼，允许蓝尼阿吻她的手。这时进来一个佣人，说先生有人找。

“还回来吗？”她问。

“当然。”

“什么时候？”

“马上！”

“怎么样？我这招厉害吧？”药剂师一见蓝尼阿就说，“我怕你不愿意拜访人，就把你叫出来了。到布里都那儿喝杯开胃酒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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