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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包法利夫人32（第4页）

夏尔冲到桌边，拿起信读起来：“这件事怪不得别人……一切在我……”他的手一垂，信落到了地上。

“毒，毒……自尽，自尽……”他反反复复地说道，然后大吼一声跳了起来：“快来人哪，救命啊！”

弗拉利瑟冲出去找欧玛，欧玛在广场上大喊大叫，惊出了金狮旅店里的拉夫斯尔大娘。她又跑到一些人家去奔走相告，这样，不到一夜的时间，整个村庄就都知道这件事情了。

夏尔不太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了。他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一些胡话，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用手扯自己的头发，一会儿又“砰”地一声撞到了房间的家具上。药剂师欧玛从来没有想到他也会有如此疯狂的举动。

在书桌旁坐下，夏尔开始给卡尼韦先生和拉里维耶博士写信。但他的头脑里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连贯的句子，一页又一页，直到第十五次又开头。

伊波尔特被派去送信，到新堡去。扎尔斯塔把包法利的马骑到了用马刺狠踢也不走的地步，干脆下来把它丢到了吉约姆树林旁。

夏尔想查一查医学词典，但他看不清每个字——它们就像在和他开玩笑的小精灵一样，飞舞不定。

“冷静，一定要冷静！”药剂师大声地说，“快给她服加大量的解毒药——她喝的是什么毒，你知道吗？”

“砒霜！”夏尔把信递给他。

“噢，那可需要化验化验。”药剂师认为所有的毒药都应该先化验才能确定。

夏尔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听见，只是毫无意识地说：“好，好……只要能救她……”

他的身体从床边滑下来，坐到地上，靠着她的床，艰难地抽咽起来。

“不要哭！”她说，“很快就没有人再来折磨你了。”

“为什么要这样？是谁逼迫你的？”

“没有人，我只有这样，我的朋友。”

她露出一丝微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想到这种温柔的举动再也不会有了，他才知道自己更爱她了，却又注定要失去她，这让他感到万分的痛苦和沮丧，好像整个世界都变了样，不再在他的把握之中，他的生命也随之在渐渐消失。他无可奈何，心里慌乱，目光无助地看着她，想不出有任何办法可以救她。

她现在万念俱灭，不再想什么人世间的冷暖无常、尔虞我诈，以及造成自己今日下场的贪欲。茫茫的夜色笼罩着整个空间，也模糊了无数的流言蜚语。她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只有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的、既温柔又朦胧的夏尔的声音——那就像是一场音乐会的结尾，所有的和声和主声都渐渐地由高到低直至远远消逝。

“我想看看孩子。”她用眼睛示意他说。

“那会让你好过点吗？”他说。

“是的，是的！”她显得有些急切。

女佣出去把孩子抱来了。小东西光着两只脚丫子，穿着睡衣，目光朦朦胧胧，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看到屋子里零乱拥挤，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这是一个新节日的到来——因为屋里点着好几根蜡烛，就像平常节日一样，那时她总是在清晨天还未明的时候被抱到母亲的被窝里。小布雅里特眨眨眼睛，对着身边的母亲问：

“东西在哪儿，妈妈？”

没有人回答。

“我的小鞋子呢[177]？”她把头转向壁炉，“是奶妈拿着吗？”

一句“奶妈”，又勾起了艾玛无数的回忆。虽然只是一瞬间，却明确地提醒了她当前的祸难。她把头扭向一边，好像嘴里又涌起了一阵比刚才还苦的味道。

“啊，妈妈，你的眼睛好大啊！脸色好白，还有很多汗……”

母亲的目光定定地锁在孩子身上，直把她吓得叫起来，还往后缩。

她伸出手去，想拉拉孩子，却被她摆脱了。

“够了，把她抱走！”夏尔边抽泣边喊道。

她又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比刚才要舒服一些。隔了一会儿，有一些含混不清的话从她嘴里冒出来，没人听得懂。她的呼吸也比刚才平稳了很多，夏尔看着，以为是得救的希望来了。等到卡尼韦一走进房来，他就跳起来扑到他怀里，呜咽着叫道：

“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快过来看看她，好像比刚才好多了！”

同行的看法显然并没那么乐观，没有说其他多余的话，就让人给她灌催吐剂，要把肚里的毒素消除干净。谁知她却吐起血来，溅得到处都是。她的身体一阵紧似一阵抽搐着，身上出现了无数的暗色斑点。有人过来把她的脉，觉得那就像是一根风中的丝线，一碰就滑。

她胡乱大声诅咒，说毒药太厉害了，一会儿又叫道希望早点死去。夏尔把药端到她嘴边，被她一把推开。这个男人站在那里，用手帕紧紧捂着嘴唇，全身哆嗦，看起来比她还痛苦。佣人们跑上跑下，欧玛先生默默地坐在那里不知该干什么，连刚刚镇定无比的卡尼韦先生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已经吐干净了么，那么……”

“……就该有相应的起色啊，不是吗？”药剂师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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