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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敛不信佛,李敛师祖就不信,师傅也不信,她一整个师门中人全不信,李敛便也不信。除了这原因,还有一个理由,她若真的信佛,活不到如今。
李敛想环起手,后背的伤却不允许,她于是插着腰望着座上的佛,佛祖也望着她。
一俯一仰,全是面无表情。
明明是追命时刻,李敛却不言不语,在这破庙里站了整整一刻钟。
一刻钟后,李敛忽而轻笑一声,道:“我刚心中所言,你听到了,是也不是。”
佛祖不答她。
佛祖谁也不答。
李敛朝前走了两步,头更仰,面上忽而显出三分遗憾。她从怀中掏出那张大额银票,折起来塞进了面前破旧的功德箱。
合一合掌,她终于垂下高昂的头颅。
她低声道:“我知这是临头抱佛脚,但你既普渡众生,想来也不会太苛求罢。”
放下手掌,李敛静默片刻,慢慢道:“我想回来。若回得来,往后我就搁下杀人刀。”
顿了顿,她道:“这功德你算在他头上罢,等身后了,给他轮回里寻个好人家,别再当太监了。”
顿了顿,李敛又道:“我若再回不来,你记得给他托梦,让他千万莫再等我。他信你信得很,你若说了,他必就听了。他老是来,住处我就不留了,你肯定能找着他。”
片刻她自笑了笑,复又道:“五千两就稍句话,够行情了吧。”
庙中静了片刻,终而响起李敛一句话。
“多谢我佛了。”
远处,天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完结。
初春刚化了雪,乌江府破冰,鱼市方开,瓦市里人头攒动。
去年是个暖冬,乌江更是不见什么雪,生意人很早出来做生意,赶集的人也多。集市东角挤满了卖杂货的,卖玉石的与卖布手艺的中间撂了个地摊子。
耍手艺的是个男子,面白无须,中等个头,瘦,四十出头,穿一身蓝布短衫,布料洗得发白。男子手上虽然玩得溜,也知晓怎么攥住来人的眼珠子,但一看便知不是以耍手艺为生的。
他先冲着围观来人使了个“三出袖”,又玩了个“画中仙”,现下正在取盆烧油,做一出“滚油取富贵”。 柴火热烧,油不刻便沸在锅里,滚起铜钱大泡。
男子收着嗓子连叠声地吆喝,见四下里围观者渐众,他又卷了两次袖子,将手在一旁凉水盆中浸了浸,将臂伸进滚烫的油锅中,取出了沉在底下的两个通宝。
四下一片热烈掌声。
反响热烈,他身后适时走出来一个老年人,举着笸箩收了一圈铜钱,人渐散开。
男子耍耍停停,待日到正午,他饮几口水,与身后人说了几句话,二人收拾地铺上的把式往南去。
坊市已不如清晨热闹,赶着车转过两条街,车背后忽有人叫道:“张总管。”女人声音伴着轱辘声,喊了几遍张和才才听见。
把车停在道旁,张和才跳下车往后走了几步,对来人点点头,态度不冷不淡。 女人笑道:“张总管又去撂地?”
张和才点头,招呼了一声“戚家的”,随即错开眼看向她牵着的孩子。
小姑娘刚五岁,穿一身新绿缎面袄,抬着眼望着他。见张和才看过来,她叫了一声:“阿大。”又叫一声他身后的人:“三爷爷。”
张和才前行两步,一只脚微跛,走到女孩面前蹲下身,张开怀抱。女孩放开她的母亲冲过来,搂住张和才的脖子。张和才回抱住她,等再放开,女孩衣袋中多了两把糖。
女孩喜欢张和才,并不松开怀抱,搂住脖子的手转到面孔上,捧着他的脸,张和才任她看,慢慢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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