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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飞萤杀（第3页）

“你们收拾好这里，把高将军找个地方安葬了。他身份贵重，不要让其曝尸荒野。”

“是。”

“明日这个时候，把他的妻儿带到阮州东郊见我。”

“是。”

——

夜凉如水，明月皎皎。女子穿着一身单薄白衣，长发披散，抱着一大壶酒坐在房顶上，对着月光，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灌。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含着泪水，心事重重的样子与几个时辰前那个下手果敢的刺客判若两人。

高岳已经不是她杀的第一个人了。

主事欺星以来，死在她手下的人已不计其数。平民也有，高官也有，皇室重臣也有，只是像高岳这样，为南楚奔波战斗了一辈子的将军，他是第一个。日复一日，三年来，她的白绫与匕首沾上的鲜血越来越多。虽然杀高岳的过程并无意外，她的心却有隐约些动摇了。

“舒月追，你，”舒月追指着月亮，自言自语道，“你手上已经有数不清的人命了，有朝一日你要是死了，你一定会下地狱，你会永世不得超生……”

清风微拂，花香淡淡。

自是无人作答。

“月追。”

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了舒月追的喃喃自语。

“嗯？”

舒月追懵然，头脑昏沉的转过头，便见一个一身雪白长衫的男子站在不远处，长身玉立，背在身后的手拿着一根白玉长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仿佛一尊远古神明般清冷，亦不知已在那里看了多久。她并未在他的脸上看出喜怒，愣愣的看着他，直到手中酒壶险些滑落，才恍然回神，直起身来，朝男子下跪。

“公子。”

“怎么了，好端端的在这里喝酒。”男子走过来，伸手拿起酒壶闻了闻，不无赞叹的朝她点了点头，“秋露白的十年陈酿，月追不愧是我欺星的神女，口味如此出挑。”

舒月追仍然跪着，不敢抬头。

“属下不敢。”

“不必心口不一，你若真不敢，我又怎会在这里见到你。”男子坐了下来，拿着箫的手搭在膝上，仰头痛饮了几口，“说吧，高岳怎么样了。”

“属下扮成舞妓给他下了药，将他骗到房中，他没有反抗便被灭了口。”舒月追道。

男子听的似乎来了兴致。

“那高岳征战多年，岂会如此轻易被你下药？”

“属下的药，是下在属下的唇脂中的。”

男子听到这里，这才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他放下酒壶，伸手去扶她起来，眉眼间虽找不见暖意，却也总算有了笑容。

“辛苦了，月追。”

舒月追没有说话，站在男人面前，沉默着，仿佛一尊石像。

“南楚资源富庶，气候宜居，农产丰硕，君主贤明。多年来高岳为南楚戍守边疆，与北卫打了数不清的仗，”男子突然开腔，似在自言自语，又似是看透了舒月追的愁绪，“北卫虽也能自给自足，却天气寒冷，一年有半年多被冰雪覆盖，民间本苦，却还是不得不高额赋税，抽纳军饷。当北卫的平民来看，高岳也是个罪人。”

舒月追怔怔的抬起了头。

“公子……”

“我们也是君王的子民，我们也只是为了雇主给的金银去杀人。”男子伸出长箫，挑起了舒月追腰上的玉佩。那玉佩刻着一个草书的“神”字，质地莹润洁白，虽不是价值连城，却也雕工考究，“你是欺星的神女，你的名讳我有意隐藏，而我的名讳在南楚本也不是秘密了。说起来，我们与那些农夫商贩并无区别，只是我们的交易是人命，我们赚的钱比他们多罢了。天下没有圣人，也没有真正十恶不赦之人。好人也有失足，坏人也有善意，你若为此作茧自缚，便是蠢。”

舒月追默默地点了点头。

栀子花香弥漫，男子陶醉的嗅着，那些为杀高岳而布下的金光闪闪的飞萤正在慢慢散去，仿佛金色的轻烟，又好像是天上的神祇，在为每一个死在她手里的人默哀超度。

可无论他们的命是否该绝，至少不应该绝在她手上……

“近来有个传闻，自兖州往阮州一路都有所耳闻。说是欺星的主子不是我容萧，而是另有其人。月追，你去查查，我会让圣女暗地里助你一臂之力，”容萧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沉思，“这个传闻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找到那个人，或是那个因。若是人言，把他带到我面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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