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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第2页）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这片靛蓝色中，沈子居才略略失落地往回走，边走边想，等他为她准备的礼物完成，她是否会开心到一生一世都不离开他呢?

夜风吹过他发烫的脸颊，酒意醒了大半，他裹了裹外衣，快步朝山坡地另一端而去，心情也从飘摇迷离回归到平静正常。家中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奶奶说，马上又要再开一间酒楼，要他更上心更努力;再想到岳如意，颇少言语，每当奶奶急不可耐地说想抱孙子时，她也只会害羞地转过头去。这样的妻子，远比他预想中的好一些，言听计从，温良沉默，就当她是一杯白开水，放在那里做做样子也好。反正，他省心，奶奶也开心，也不耽搁他去隐芳庐，三全其美，何乐不为?

当沈子居的背阴消失在夜色中时，湖岸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个白色的影子。

一片云雾飘来，月色黯淡，却怎样也黯淡不了月下之人的脸孔，即便到了现在，他的风采也未曾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又半分折损。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来目送沈子居的离去，然后，一次又一次压下了那个令他万分厌恶但又渴望去做的念头，很辛苦。

他深吸一口气，跪到湖岸边，捧起冰凉的湖水往自己脸上浇了几下。

水滴顺着他的睫毛往下滴落，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擦，可手指却在左眼下方停了许久‐‐那里，曾有一道伤疤。

此刻，他最想念的就是那道疤，可惜，却已经失去了把它找回来的能力。

月色重新亮起来，她刚刚停好了船，袅袅娜娜地朝她的居所走去，手里抱着一捧新摘的靛荷，花映红颜，撩人心魄。

她没有回隐芳庐，而是从大门前绕过，沿着竹篱走到一片四方形的草地上，草地正中，立着一块用木料刻成的墓碑，上面是她亲手刻下的字迹‐‐&ldo;落花冢&rdo;。

她走到墓碑前，轻轻放下手里的荷花，看着脚下长势喜人的野草，说：&ldo;如今正是一年中靛荷开得最美的时候，我摘了一些来，你们一定喜欢。&rdo;说罢，她沉默片刻，又对着空气道，&ldo;若我没有记错，这已是我第一千八百八十二次问你，总是跟在我身后，就一点都不闷吗?&rdo;

&ldo;给死去的人送花，岂不是更闷?&rdo;他站在她身后，冷望着她婀娜的背影。

多少个千年过去，她的模样，丝毫不曾改变。

&ldo;美好的东西，自然要多多分享。&rdo;她回头，美目含笑，&ldo;她们帮了我的忙，我表示一点谢意，并无不妥吧?&rdo;

&ldo;你从无内疚过?&rdo;他将目光移开，刻意避过她的视线。

&ldo;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rdo;她转过身，毫无畏惧地走到他面前，睁大眼睛，用最纯净无辜的眼神端详他的脸孔，&ldo;你到底是谁呢?!如果是想取我性命替天行道，随时欢迎。可你已经跟在我身后十年有余，从江南到洛阳，再到这里，你不动手，我都替你着急呢。&rdo;

他推开一步，始终不看她的眼睛，说：&ldo;我会让你停下来。&rdo;

&ldo;你?!&rdo;她翘起兰花指，从未笑得如此开怀，&ldo;你会杀了我吗?&rdo;

他不答。

她放下手，踮起脚，把嘴唇凑到他的耳畔：&ldo;你不想杀我，你想杀的，是我身边的男人。&rdo;

他的心，像被毒虫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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