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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第2页）

等马车挟裹一身的冰霜踏进洛安城境内时，已经是六天以后。

收到消息，孙晓和师爷天还未亮就出城等候，手里掂着两大坛烈酒，怀里抱着两床被子，在瑟瑟冬风中看见身披冬阳的马车从官道尽头露出端倪。

他们抱着东西大步迎上去，摸到车门，碰掉了一手的冰碴。

门帘撩开，一脸倦色的杜云坐在车厢角落，抱着昏迷不醒、不知是死是活的图柏。

孙晓颤着嘴唇受了惊吓，声音带着哭腔，&ldo;大人，图哥，这是怎么了?&rdo;

师爷沉着脸，比他镇定一些，大步跨进车里，拎起酒坛给杜云灌了一口，然后将他从角落里薅出来丢给孙晓扶着，伸手按向图柏的颈动脉，&ldo;没事，别咋呼，估计犯病了，回去再说。&rdo;

把又湿又潮的被子扔出车外，用从衙门带的被子裹住图柏，令车夫趁天还早，加快速度入城。

他们走了两月有余，再一回来，新衙门已经亭亭玉立，大姑娘似的跟他俩见了面。

门口换了两座气势汹汹的石狮子，红漆金字的匾额气派的挂在大门上，衙门大堂的房梁上绘着花鸟彩绘，漆红的六根梁柱威武立在宽敞的大堂里，一改过去穷酸模样，扬眉吐气，很是有钱。

堂后院两侧有配房，前檐后檐下皆有回廊，一路通向曲径深幽的竹林，竹林对面筑了月牙似的水潭，潭后立一面假山，山面嶙峋还有细小的水流状似瀑布一泻而下，落进水潭。潭子里被孙晓种了一池的碗莲，现在天气寒冷，只冒出了尖尖的小芽。

但归程的人要么风尘仆仆，要么昏迷不醒，都没来得及欣赏一番就被送进了卧房里。

卧房里也是新的桌椅和睡床，关起门，退下其他的外人，屋里就只剩下他们好说话的四个人。

师爷坐在床边用勺子试图给图柏灌了一点姜汤，看见他衣襟前凝固的血渍，目光微沉，扫着桌边闷头喝汤的杜云，&ldo;究竟怎么回事?你们在帝都遇见什么了?&rdo;

孙晓心疼的看着床上的图哥，端着好吃好喝的只能投喂了看起来虚弱实际上还胖了一点的杜大人。

杜云吃饱了，趴在桌上自顾自醒神了片刻，才虚虚弱弱将高宸枫一案牵扯出来的朝廷腌臜事简明扼要讲了，说及这段时日两进两出皇城天牢，三番五次化险为夷，他这才后知后觉，后脊梁爬了一层的冷汗。

&ldo;差点，本大人就回不来了。&rdo;

孙晓听的心惊胆颤，被他吓住了，往他嘴里喂了两片酱香牛肉干。

师爷的表情向来稀疏，却极为敏锐，将他的言辞串了一遍，确保整个案子确实没有被遗漏的地方，这才在心里暗暗放了心，沉默了会儿，问，&ldo;图柏为何会突然发病，还有，山月禅师没和你们回来?&rdo;

一听这个名字，杜云的腮帮子就不嚼了，默默咽下牛肉干，收敛起哀怨的神情，正色起来，甚至还有些肃穆，脊背挺得笔直，目光穿过桌椅落在床上安静昏睡的青年身上。

&ldo;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但山月禅师可能不会回来了，以后别提这个人了。&rdo;杜云垂眼盯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在思忖什么事，半晌，他抬起眼皮，&ldo;有件事不知道对还是错，我想和你们商量商量。&rdo;

师爷看了他片刻，点点头，&ldo;你说。&rdo;

洛安城的冬日比帝都好的太多，即便到了夜里，风也是柔和的，没帝都那股要冻透人心的寒凛，也兴许这里是家，家总是温暖如初。

图柏的头疼病无药可医，只能这么昏睡着，等疼痛过去自己醒来，要说是很惨了。

眼见自己帮不上忙，杜云在路上想了很多，有时候想想自己还年少时意气风发，风光满朝文武的光景，有时想窝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里，守着一方山水一土人情，不咸不淡到岁月苍老。

人的一生短暂，知己和情爱都得之不易，他默默凝视着昏睡的青年，想来妖生亦是，如话本里惊鸿传奇的妖少，虚度时光庸碌渺小的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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