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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鹰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进入到“宁静”的空灵之境,同时功聚双耳,立时将单于大帐内的风吹草动尽收耳中。
“……南鹰已经是强弩之末,单于何不趁夜强袭?否则,在下只怕迟则生变!”一个流利的汉人声音缓缓响起,显然正是刚刚入帐的那几个汉人之一。
南鹰心头微松,虽然错过了双方的寒喧之言,没有搞清那些汉人的身份,却及时听到了正题。
“哼!你说得轻巧!”一个粗壮的声音『操』着生涩的汉语道:“本王狂攻整日,已然死伤惨重,如何还有余力强袭?何况,夜战非我匈奴所长,敌军又依城寨死守,用你们汉人的话说,正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岂非自取灭亡?”
南鹰听得微讶,虽然南匈奴一直亲汉,受汉化极重,贵族之中精通汉语的大有人在,但是这位须卜骨都侯不仅口称本王,且引经论典,对于汉人兵法亦有涉猎,绝非等闲粗野胡人领袖可比。
“单于此言差矣!”那汉人显然是一位雄辩之士,立即不假思索道:“根据我方情报显示,南鹰军不过三千,且已是连日苦战、后勤难继,伤者更是难以计数,其战力已急剧下降。即使眼下多出了一批大秦(即古代中国对罗马之称)的散兵游勇,两方不仅缺乏战事配合,又是临时利益组合,何足道哉?”
那人语音一顿,似乎在观察须卜骨都侯的反应,跟着又道:“纵然单于白日里经受了一些损失,然而可想而知,南鹰一方亦是遭受重创,若不趁早斩草除根,一旦被南鹰缓过气来,他必将展开对单于的疯狂报复!”
说至此处,那人突的冷笑起来:“单于当知,以目前南鹰一方的强大实力,想要对付你们匈奴,当真是只在反掌之间!”
“你说什么!是否想要过河拆桥?”须卜骨都侯愤怒的声音响起:“若非你们一力鼓动,本王岂会不计后果的千里来袭?”
南鹰心中一惊,原本只当是须卜骨都侯为了呼厨泉兄弟的旧怨,这才倾巢来犯,岂知竟是受了他人的指使!究竟会是谁呢?
“单于息怒!”那人换过一副诚惶诚恐的口气:“世人皆知您与呼厨泉兄弟之争,而南鹰正是呼厨泉一方的靠山。若是南鹰败亡,呼厨泉兄弟对您还有何威胁可言?换言之,对付南鹰,不也正是您唯一的出路吗?”
“你……”须卜骨都侯显然又怒又气,却又无言以对,空自喘了几下粗气,突然冷笑起来:“你还知道南鹰是呼厨泉一方的靠山?那么此刻呼厨泉的骑兵距离此地不足一百五十里,正星夜来援!你令本王立即攻打,一旦呼厨泉骑兵中途赶至,与南鹰前后夹击,本王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南鹰听得心头一松,原来呼厨泉兄弟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只要他们倾力来援,胜利的天平必将倒转。
“情况是这样的吗?”那汉人故作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单于一直雪藏了五千精兵迟迟没有发动,本人之前只当是要明日一战克敌。如今看来,您只怕是想用这支兵马以逸待劳,一举消灭呼厨泉兄弟的疲惫之师吧……单于真是好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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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须卜骨都侯突然间口吃起来。
“单于莫要自作聪明,妄想在我们与南鹰之间左右逢源!你以为只要消灭了呼厨泉兄弟,单于之位就稳如泰山了吗?南鹰第一个就会碾死你!更何况……”那汉人声音蓦的阴沉下来:“不要忘记,你是如何取代羌渠的?没有我家主公的资助和扶持,凭你也能成功上位?我们能够扶你上去,当然也能拉你下来!”
南鹰这一惊非同小可。世人都道须卜骨都侯与羌渠之争是内部争端,原来竟有幕后黑手策划推动,连呼厨泉兄弟对此都毫无所察。
“冯先生,你误会了!”须卜骨都侯明显是服软了,他苦笑道:“本王已经说过,不是不愿动兵,而是呼厨泉兄弟最迟明日午时便会兵至,本王若是急切之间攻不下南鹰,必遭大败!”
冯先生?南鹰脑中急转,却完想不出这位冯先生的出处。在现阶段,除了原西园八校尉中的助军左校尉冯芳之外,他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冯姓的人物。然而,他与冯芳也有一面之缘,两人的声音完不同。
“单于放心!”那冯先生再次换过一副柔和的口吻,显然是玩弄权谋的高手,他淡淡道:“鄙上早有安排,呼厨泉的兵马会有人沿途‘招呼’,他最快也要在后日才能抵达此处!”
“哦?果真如此,便大事定矣!”须卜骨都侯喜叫道:“贵上真是算无遗策!”
“岂止如此?”那冯先生傲然道:“鄙上为了一战功成,还重金买动了乌丸大人丘力居和难楼两部兵马,最迟明日便会来援……乌丸人与你匈奴不是缔结了盟约吗?你们两方联合更是胜券在握!如何?难道现在单于还有什么顾虑吗?”
南鹰心中一凛,如今呼厨泉被绊住,双方实力对比已是敌强我弱,再增加乌丸人这支宿敌,形势更是危如累卵……冯先生的主上究竟是什么人?竟似是不死不休的大敌,一心欲置自己于死地!
“什么?贵上还请了乌丸人?”须卜骨都侯仿佛心情有些复杂,犹豫道:“他们一旦介入,当然令我方实力大增,但是……”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那冯先生不耐道:“不妨直言!”
“好!那么本王便直言不讳了!”须卜骨都侯涩声道:“先生既知我匈奴与乌丸人是盟友,那么可知,当初是何人从中牵线搭桥?”
南鹰听得心中一动,果然便听须卜骨都侯继续道:“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凉州马寿成将军的亲妹马云萝将军。其时,马将军尚未离开凉州,而今却将要成为大将军夫人了……不仅是她,就连寿成将军的亲子马超此时也正在对面军中!”
“听说马云萝与马超在乌丸人中威望颇高!”那冯先生仿佛恍然大悟道:“原来单于是在担心乌丸人临战之时会慑于马云萝和马超的威势而反戈一击?放心!乌丸人并不清楚他们的用兵对象是谁!”
“看来,冯先生并不了解马云萝当年在各族之中的影响!”须卜骨都侯冷笑道:“本王担心,明日战事起时,乌丸诸部一见是与马家大小姐沙场对决,便会立即反水!”
“本人当然了解!”那冯先生突然发出一连串阴冷笑声,然后才慢条斯理道:“所以,本人才要求单于今夜便要发起攻势……夜『色』之中,贵部冒充乌丸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困难!”
“什么?”不仅须卜骨都侯听得呆了,连南鹰也心头寒气直冒。这冯先生到底是谁?竟能想出如此毒计?一旦匈奴人冒充乌丸人夜袭,先不说己方是否能够识破,单说乌丸人听闻此事后,定会感到百口莫辩,极有可能一条路走到黑的继续敌对下去。如此一来,不仅敌我实力更加悬殊,更是斩断了己方在胡人诸族的人脉与资源,对今后的军事形势产生重大影响。
“此计虽妙,却有不妥之处!”正当南鹰额头渗汗之时,却听到帐中另一个闻所未闻的男『性』嗓音响起:“听闻南鹰智计百出,他不会轻易中计的!便是乌丸人,也不会心甘情愿成为我们的暗箭,我怕此计一旦实施,可能弄巧成拙,反而将乌丸人彻底『逼』到了南鹰一方!”
“哦?张将军之言,倒也不无道理!”那冯先生沉『吟』道:“那么,依将军之见,该当如何?”
南鹰愕然,此前只有冯先生一人发声,他几乎将其视作了主事之人。但此时听来,这位张将军至少身份也不在冯先生之下。
“我不赞成今夜强袭!”那张将军缓缓道:“恰恰与此相反,我现在最担心的便是,南鹰今夜会来袭营……我们需要立即连夜部署,瞧瞧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将军是否会前来自投罗网!”
“什么?”须卜骨都侯与冯先生同时失声叫道,而南鹰更是心中剧震,冷汗涔涔而下,心中只是在想……此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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