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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包法利夫人10（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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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叫日奥镇修道院，是因为过去嘉布会在这里建了一座修道院，而现在这里连遗址都看不见了。它是距卢昂八法里、地处阿贝镇和博韦两条大路之间位于里约河盆地底部的一座村镇。里约河是一条汇入安德尔河的小河，在河口有三座磨坊。星期天，孩子们常到小河边钓鱼。

要到达河谷，需要经过布瓦西耶，走过一片平地，翻过勒坡。小河把谷地分为截然不同的两部分。左岸从起伏的小山脚，一直到山后再延伸到布雷地区的牧场，这一大片全是绿色草场；右岸渐宽渐高的平原是一片金色的麦浪。河水宛如白练，在青青的草地和金黄的麦田之间缓缓流淌，整个田野像一幅美丽的充满诗意的风景画。

谷地的那一边，是阿格伊森林的橡树和圣·让岭的悬崖峭壁。圣·让岭在雨水的冲刷下，形成了一条条宽窄不一的红色长沟。之所以是红色的，是因为顺着这些沟流向山外的矿泉水中含有大量的铁。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首先，它是诺曼底、皮卡底和法兰西岛交界的地方，居民混杂，语言平板；其次，这个地方的干酪是新堡地区质量最糟糕的；再者，这里土地贫瘠，种庄稼得花不少本钱。

这个地区发展缓慢，直到1835年，在修筑了一条连接起阿贝镇和阿米安的大路之后，和外界的交流才多了起来。但是，日奥镇的人们似乎安于现状，外界的文明对这个古老的村镇没有什么冲击和影响，先进的农业取代不了这里落后的畜牧业。也正因此，这块未被开垦的处女地才保持了它优美的自然景观。小镇很小，很简单，数得上的建筑物就是公证人的家、金狮客店、教室、欧玛先生的药房、菜场和村公所。一条街道横穿小镇，街两头有几家店铺，仅此而已。

公证人的家是日奥镇最漂亮的房屋。房子是白色的，房门上的盾形招牌闪闪发光；门前台阶两边放着两个铁铸的花瓶；房子前面是一块圆形的草坪，一尊嘴里含着手指的爱神像点缀其中。和公证人家并排的是金狮客店。

街道的另一面是大广场，教堂就在广场的入口处，离公证人家非常近。教堂最后一次翻新是在查理十世在位的末年。如今，教堂上部的圆形木头屋顶已经开始腐坏，黑洞随处可见。盘旋而上的楼梯已不堪重负，人一踩在上面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现在的男人的祭廊，即大门上方，原先是放风琴的地方。教堂的周围是围着齐胸高围墙的小小墓地。墓地里到处是坟头，一块块平躺的墓石之间长满了青草，看起来到像是镶绿边的石板地。

教堂里面并不比它外围的景致鲜亮多少。一进教堂，两边是横摆在墙根的一排排长凳，写了“某某先生之座”的上面钉了草垫。再往前走是礼拜堂，礼拜堂更狭窄。正中的圣母身穿缎袍，嵌有银星的面纱蒙在头上，双颊绛红。主祭坛在最里面，一帧“神圣家族”的复制品挂在上面，书有“内务大臣赠”几个字，下面一边点着一对蜡烛。唱诗台保持着杉木的原生色。这就是整个教堂。

广场的另一半是菜场。说是菜场，其实就是一个大瓦棚，用二十多根大柱子撑着。

日奥镇的焦点是欧玛先生的大药房，位于金狮客店对面。华灯初上，红红绿绿的短颈大口玻璃药瓶把红红绿绿的光远远地投在地面上，店面由此显得光彩夺目。药房老板就忙碌于这影影绰绰的光中。许多药品的名称用各种笔体书写于店堂的四壁，不胜枚举。一块金字招牌横跨在整个铺面上方：欧玛药店。柜台上摆着几架大天平，再往里是配药室，玻璃门中间不忘再次印上“欧玛”二字。

药房的隔壁就是村公所，走到了村公所，也就是到了街道的拐角，即街道的尽头。村公所的外观很像一座希腊神庙，据说是按照一位巴黎建筑师的设计建造的。一楼三根爱奥尼式圆柱支撑着，二楼一条半圆拱顶回廊，尽头门楣上绘有一只一个爪子托着宪章、一个爪子举着公理天平的高卢公鸡。

这就是日奥镇的中心，围绕着中心的是几座店铺和农家。

公证人住宅的旁边就是一家车铺，摆着几辆新车，再往外是一家马蹄铁匠作坊，再过去，就是农家。这些人家的院子很窄，没有篱笆。村头的几户人家，院子四围都有篱笆环绕，院子里除了主屋还有各种做工的棚舍，用来压榨、停车或是蒸馏。院子里的树枝上挂满了各式农具。主屋很有特点——厚厚的茅草屋顶，低低的窗子，厚且隆起的玻璃，黑色的小隔栅，旋转的小栅栏。村口，是长满了杨树的小堤道再向外是一座桥，要想进入这个村镇，必须经过这座桥。

古老的普普通通的一个村镇。靠近村公所的村子的那一头是圣·让岭。山脚下就是公墓。

公墓的扩充，还是在流行霍乱的那一年。但是人们总喜欢在旧坟地的门口挖墓穴，而不愿用那新扩的三亩。教堂管事兼掘墓人在不挖墓穴的地方种起了土豆。随着埋葬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土地面积越来越小。东堂神父说他在吃死人的肉，于是教堂管事勒斯特勃得耳就有一阵停止了他的土豆种植。可是今年，那不多的空地又长出了土豆，他又反驳说，那些土豆是自然长出来的。

日奥镇就这样，年复一年，维持着它的老样子。白铁皮做的三色旗，同以前一样，依然转动在教堂的钟楼顶上；铺子门口的印花布幌子，依然在风中飘荡；药店的胎儿标本，在酒精瓶里一天天腐烂；客店门口的金狮，历经日晒雨淋，已失去昔日的光彩，像两只可怜的卷毛狗，望着过往的行人。

包法利夫妇的到来，改变了这里的一切。头天晚上，客店老板娘拉夫斯尔寡妇忙着做菜，连擦汗的功夫也没有。为了第二天赶集，要准备好肉，宰好鸡，烧好汤和咖啡，还要准备好包法利夫妇及佣人的饭菜。三位磨坊老板在小间里嚷着要烧酒，客人们开心地叫笑，盘子得洗，菠菜得剁，后院的鸡被女佣人逮得咯咯乱叫，一切都显得忙忙乎乎，热闹非凡。

药剂师背朝壁炉，怡然自得地在烤火。他脸上有几颗麻子，戴着丝绒软帽，穿着绿色皮拖鞋。他头上柳条笼里的金翅雀显出和他同样安闲的神情。

女店主忙得不可开交。她一面吩咐阿特米斯灌水壶，折树枝，拿烧酒，一面担心台球室会不会闹翻，班车一来会不会撞上客人的马车，一面向药剂师抱怨。“台球室的人会戳坏我的台毡的！”

“坏就坏，”欧玛漫不经心地回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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