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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罪与罚3（第13页）

“真是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吗？说来听听！”波尔菲里女人气十足地晃着脑袋。

“嘁，净胡诌八扯！千万别信他！难道您会相信这些！”拉斯科利尼科夫完全被激怒了，语气越来越强硬，一点没遮拦。可波尔菲里却不管他在说什么。

“要是你头脑清楚，还会出去乱跑？”拉祖米欣也发起怒来。“你为什么溜出去，去做什么？还偏偏偷偷溜走？当时你头脑清楚吗？如今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我可以不用担心什么直接对你说了。”

“他们昨天真是太令人讨厌了，”拉斯科利尼科夫面对波尔菲里，一脸的肆无忌惮与冷笑，“我想摆脱这两个家伙，想自己找一个让他们找不到的房子，身上带这么多钱。对吧，扎苗托夫先生，你见到这些钱；现在你来评判一下我昨天到底是清醒的，还是神志不清？”他恨透了扎苗托夫，恨不得把他弄死。扎苗托夫的眼神和那种状态，他烦透了。

“依我说，您昨天头脑很清楚，说话却很委婉，就是脾气大了点。”扎苗托夫毫不买账。

“今天我从尼科季姆·福米奇那里听说，昨天深夜看到了您，是在一个被马踩死了的官员家中……”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插话说。

“那么，从这个死去的官员这件事情说起也行！”拉祖米欣接到一个发言机会，“你自己来承认，你在那个死去的官员家的表现算不算个神经病？你竟然把自己身上仅有的那点钱全都送给那个寡妇去料理后事！当然，没有人阻止你去做好事，你可以给她一些钱，十五、二十卢布都没关系，或三五个卢布也行，而你却慷慨地把二十五卢布全部送给了她！”

“大概我在什么地方发了大财，没有告诉你呢？所以昨天才那么大方……对，扎苗托夫先生你告诉他我确实拥有很多财富！对不起，”他的声音明显带着颤音对波尔菲里说，“我们在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和无聊的话题烦您，您已经感到厌恶了吗？”

“哪里，哪里，正好相反，正——好——相反！你知道，我对你的事情非常感兴趣！这些事情是多么有意思……说真话，终于见到您，我真的无比荣幸……”

“嗨！能弄杯茶水来吗？嗓子都冒烟了！”拉祖米欣忽然不耐烦地大声喊叫着。

“主意不错！其实大家应该都渴了。您想在喝茶之前，享用点别的什么？”

“做梦去吧！”

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叫人送茶来。

此时的拉斯科利尼科夫的脑子很乱，各种念头像过电影一样快速闪现，他简直受不了。

“关键是他们太暴露了，也很不懂礼貌！假设您根本就不认识我，干吗和尼科季姆·福米奇的谈话要涉及我呢？他们就是惟恐世界不乱，跟群狗没什么两样地跟踪我！如此肆无忌惮、毫不把我放在眼里！”他已经气得身体都在抖动。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直接冲我来吧，别跟我玩猫哭耗子的鬼把戏。还是放尊重点吧。波尔菲特·彼特罗维奇，我明白，或许我不该如此！……我可以站出来，向你陈清所有事实；您会发现，你们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他憋了好大一口气。“假设这只是我的一种理解？假设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而且是我搞错了，假设是我不明事理而动怒，假设是我根本不配扮演这个拙劣而无耻的角色呢？可能所有这些都出于自然？他们的话都很直白，但其中也包含隐意……他们随时都可以大放厥词，但却隐藏着寓意。他干吗那么说‘在她那儿’呢？为什么扎苗托夫补充说我话语巧妙？他们为何用如此的语气对我讲话？不错……语气……拉祖米欣现在也在这里，他怎么没发现什么呢？这个大白痴他能觉察到什么呢！大概又发疟疾了吧……刚才，波尔菲里用眼睛眨我了，有没有？或许没有；他干吗冲我眨眼？故意挑逗我，还是想刺激我的神经？或者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或者他们都知道！……即使是扎苗托夫这个家伙也敢放肆……你是不是太放肆了？扎苗托夫的主意倒改变得挺快。我早已觉察到这个家伙会如此！这里好像成了他的家，但只是第一次来。波尔菲里没把他当外人，背对着他坐着，俩人肯定有一腿！肯定是谈论我的！在来此之前！……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租房子的事的？情愿快点！……在我说出昨天去租房子的时候，他没有在意，也没发表任何高见……可当我说完关于租房子的话，很有趣：以后可再发挥！……说什么是在不知东西南北的时候！呵、呵、呵！当晚发生的事他会清楚！我妈妈来了，他难道不知道！……那泼妇在纸上记下了年月日！净是胡说八道，我才不信！因为这些还都是谎言，这只是凭空杜撰而已！那么，那就拿出证据来证明一下！租房子不足以当作证据，我只是在说梦话，我清楚该对他们讲什么……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租房子的事？不搞清楚、我决不算完！我来这里干什么？但我在这里大发雷霆，这也应该算是证据了吧！啊，我竟这么爱发脾气！但谁能说这全是坏事呢；我只是在演一个病人嘛……他在摸我的底。他会让我找不着北。我来这儿干吗？”所有这些都像过电影一般在他脑海中闪了一遍。

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不一会功夫就回来了。不知什么让他很高兴。

“哥们儿，昨天离开你那儿，我的整个人都无法控制自己了。”他用一种让人听不太懂的语气对拉祖米欣说着。

“是不是挺有趣？昨天你们谈得最起兴的时候我离开了，对吧，结果如何？”

“可想而知，没有结果。我们慢慢谈到了一些永恒的话题，谈了些学术性的问题。”

“罗佳，你认为咱们昨天谈的那个：算不算犯法？我说过，我们为此争论得不可开交！”

“这是很正常的，一个很普遍的社会话题，”拉斯科利尼科夫随口答道。

“问题有这么简单吗。”波尔菲里接过话茬说。

“根本不是这么简单提出来的，确实没错，”与以往不一样，拉祖米欣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这种观点。“嗨！罗佳，听完说说你的观点。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昨天我坚持自己的观点和他们争，还等你来，我还给他们提起你，说你今天能来……我们的论点是从社会主义者的角度开始的。这种认识是很普遍的：社会制度、政治体制出了问题就会出现犯罪现象——是一种挑战和抗议，再没有别的意思，当然也不能再找别的什么理由——只是这样罢了……”

“你这可真是奇谈怪论！”波尔菲里并不赞同他的观点，马上反驳他，这让他更加情绪激动。

“这还能有别的什么原因呢？”拉祖米欣异常动情地急不可待地打断了波尔菲里的谈话，“我说的是已经的！……我可以从书中找到根据：他们说，这些都是‘环境所造成的结果——不可能再有其他什么原因！’这是他们惯说的一句话！由此我们可以这么认为：如果社会制度这个大环境变好了，世界上就不会再有犯罪了，因为社会上根本不存在什么争议和反抗了，人们不会再有犯罪的念头。这里不谈论天性的东西，天性在这里不存在！按他们的理论逻辑，人类正是遵循自然规律沿着历史的轨迹发展，从而形成一个完整的社会体系，相反却是，社会制度可以从任何一位数学家的头脑里产生，然后马上便能把人类团结起来，比任何形式的发展渠道的发展过程都迅速，不用经过历史的途径，整个人类的精神境界与品格却变得至高无上，正是如此，他们天生不喜欢历史：‘历史上只有罪恶和愚昧’——这些都因为愚昧！所以他们都很讨厌现实生活的客观发展轨迹：不需要活人！有生命的人需要正常的生活，而不服从机械的指挥；活人不可相信，也是反动的！那儿的气味虽然有些死人的味道，材料却可以用塑料来做——可那是没有生命的，没有思想，跟下人和奴仆一样听话，也不会闹革命！最后结果是，他们把所有原因都归结到砖墙垒成的法朗吉大厦里建设的一排排走廊和房屋！法郎吉大厦建成了，但却没有一点天性，天性需要真正的存在，可它还深陷在生活的现实中，到天堂还早着呢！如果只考虑它的规律性，它又怎么能超越天性呢？逻辑所预见的结果不会超过三种情形，而现实的情形要有上百万种以上！不顾上百万种结果，而把所有问题都总结为一个舒适问题！这个办法是最简单的了！这很容易让人动心，无须人们伤脑筋！最关键的是人们不用伤脑筋！所有生活的真谛都体现在了两页纸上了！”

“他怎么这么唆，絮絮叨叨没个完，该让他打住了，”波尔菲里笑得很有点不耐烦。“您仔细想想，”他转过脸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道，“昨天夜里的情形跟现在很相像，几个人在一个房间里为一个问题各自发表自己的观点和意见，争论得不可开交，并且在展开讨论前，大家可都是喝了不少的五味酒——您能想象得到那是什么状态吗？错了，老兄，你说错了：‘环境’，对犯罪确实会产生重大影响，我可以向你举例。”

“我也清楚，会有很重要影响，但你认为：一个仅十岁的小姑娘的名誉被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给毁掉——难道这也都是环境所给吗？”

“这很正常，说正经的，应该也是受环境影响，”波尔菲里傲慢且以哲人的姿态说，“对一个小姑娘实施犯罪，可以考虑‘环境’的因素，而且不可排除。”

拉祖米欣的鼻子都被气歪了。

“既然如此，而且你也想了解清楚，我不妨讲给你听听，”他大声嚷道，“你的睫毛为什么会是白色的呢，最重要的理由是伊凡大帝神楼高三十五俄丈，我还能把这些分析得更透彻、明了、准确，或者还带浪漫的味道，可以吗？我可以效这个劳！嗳，敢不敢打赌！”

“来吧，咱们赌！我倒想知道你能放出什么样的闲屁来！”

“呵，别再人五人六地瞎装了，你丫挺的！”拉祖米欣高喊着，还蹦起来挥着手。“跟你胡扯，太浪费唾沫星子，我嫌累得慌！他有意耍鬼戏，罗季昂，你还不了解他的底细呢！昨天他替他们说话，就是为寻开心。真主啊，昨天他都胡咧咧了些什么呀！可他们还真的都信了他！而他却能这样坚持半个月。就在去年，不知他犯了什么神经，竟告诉我们说他要进修道院出家：为了让大家都相信，他还坚持了60多天都这么说！前不久他又告诉大家他要结婚了，连结婚用的东西都买好了，还有结婚礼服。我们都信以为真向他祝贺。其实他根本没有女朋友，更别说别的了：他说的都是骗人的鬼话！”

“你说得不对！其实我先做了套新衣服，才忽然蒙生了和大家开个玩笑的念头。”

“难道您真的特别善于演戏吗？”拉斯科利尼科夫不经意地问了句。

“您不这样认为吗？以后啊，你也会上我的当的——哈、哈……但是我要告诉你，对您我可不会撒谎。关于谈到什么犯罪、环境、小姑娘等等这些话题，眼下我倒记起你的一篇大作来了——说实话，您的这篇论文留给我的印象不错。题目叫做《犯罪论》……还是叫什么来着，我记不清了。大概两个月前是在《定期评论》上看到了您的作品，文章太妙，真是让我陶醉。”

“我的大作？发表在《定期评论》上？”拉斯科利尼科夫感到非常吃惊，“半年前我离开大学后，读过一本书，并写了一篇文章；可我把它送到《每周评论》报去了，并没有寄给《定期评论》呀！”

“但确实是被《定期评论》给发表了。”

“当时《每周评论》停刊了，所以没有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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