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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罪与罚6（第5页）

拉斯科利尼科夫紧紧地皱着眉头思索着，过了一会儿，含混地说道：“好吧，就请您让我自便吧。”

“没问题，您想怎么样就怎样吧。”斯维德里盖洛夫回答道。

可是拉斯科利尼科夫还是不甘心，继续发问道：“不过您最好还是告诉我您的目的是什么。您两次邀请我来这个小酒馆喝酒。可是为什么现在我在街心向窗户望的时候，您躲开我的目光呢？您到底为什么要溜走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希望您对我的问题作出合理的解释。”

斯维德里盖洛夫也反问道：“可是为什么我来到您的房间的时候，您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呢？其实我看的很清楚，您一点也没睡着，您为什么这样做呢？”他也不由得有些气恼了。

“我啊……我这样做的原因，您也许是知道的，我是有我的苦衷的啊。”拉斯科利尼科夫略微有些尴尬。

“是啊，我也是同您一样，我也有我的理由啊，也许我的理由不是您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和您一样有难言之隐啊。”

拉斯科利尼科夫用右手托着下巴，坐在桌子边上，专注的目光投射在斯维德里盖洛夫的脸庞上。他仔细地打量着对方的脸，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这样的一张脸是让人不由得从心里觉得奇怪的一张脸，总觉得是在面对着一张假面具一样。精致得过分，白里透红，嘴唇红润，头上是浓密的黄发，颜色很淡，但是下巴上的大胡子却更加的惹眼，它是那么密，那么多，简直比他的头发还要更引人注目了。他的脸上有湛蓝的大眼睛，但是让人惊异的是，从这样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呆滞与阴沉的目光，十分不和谐。他的实际年龄是比他看起来要大的多了，但是在他这张似乎很年轻的面庞上所掩盖不了的是一种让旁人无法言表的不舒服的又挥之不去的感觉。斯维德里盖洛夫的衣着讲究，身穿一套简洁轻巧的夏装。不过似乎又在不断地炫耀自己夏装下面穿着的考究的内衣。他全身上下，最为抢眼的是手上的一枚硕大的宝石戒指。

拉斯科利尼科夫突然有一些焦躁地说道：“是不是我也要和您较量一下呢？”他毫无顾忌地看着斯维德里盖洛夫说：“如果您对我怀有恶意的话，那么您的目的很容易就可以达到了，您将是我最为强劲的对手和敌人，但是我并不害怕在您面前表现自己的情绪，我就是这样坦然的一个人。我想您看错我了，我并不是您所想象的那爱惜自己，我来找您，是要让您知道：如果您对我的妹妹还抱有从前的想法的话，并且为了要达到您的目的，来利用您所知道的秘密来要挟我，把我陷入囹圄的话，我一定不会饶了您的。我会让您得到报应的，我是说一不二的。另外，如果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话——我一直觉得您最近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好吧，您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吧，耽误太久会误事的。”

斯维德里盖洛夫对他的话很好奇，问道：“您现在是要急着去哪里呢？”“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过程的。”拉斯科利尼科夫不耐烦地说着，脸上闪出阴郁的表情。

斯维德里盖洛夫微笑地看着他的脸说道：“您刚才还要求我们要推心置腹地好好谈谈，现在对于我的第一个问题就回避了。”停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您总是在揣测我的想法，以为我总是出于某种目的，这从您的角度来说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实际上我的内心并不是您所想象的那样。说真的，我确实是没有恶意的，我也不是怀有某种不良的动机。”

“可是我真的无法理解，您到底是如何想的，您是不是对我有好奇心？”

斯维德里盖洛夫回答道：“是的，我承认，我是对您怀有好奇心，但是我的好奇是出于我对您本人的兴趣，我知道您有一种特殊的品质。另外，您还是我关心的那个女性的胞兄，我常常听她说起您的一些故事。我还知道您对她有非同寻常的影响力。这些原因是不是很充分了？呵呵，不过，我很难回答得让您满意。我想您现在来找我是出于一些别的原因吧。”

斯维德里盖洛夫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狡黠的微笑，继续说着：“事已至此，我只好承认，在我来这里的路上，我就对您抱有某种期待了，我希望可以从您这里得到一些新的信息。您看，我们所拥有的东西是多么的丰足啊。”

“什么信息是有用的呢？”

“我也难以言表，我现在就待在这个小饭馆里，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要知道一些什么样的新信息。我在这里有个位子坐就很满意了。您看，就比方说刚才的女歌手卡佳，和她相比……这样说吧，比如我是一个美食家，是在俱乐部里享有盛名的，可是我也可以忍受这里的食物，您看……（他伸出食指，指着角落的一张摆着小洋铁盘子的桌子，桌子上的盘子里放着残羹冷炙）另外问您一声，您用过午餐了吗？我稍微吃了一点东西，现在已经很饱了。我并不喝酒，除了一点香槟之外，我现在要喝这杯酒，只不过是为了提神罢了。因为我还有别的重要的地方要去，我现在就只喝了一杯酒，可是就已经头疼欲裂了。刚才我之所以像个孩子一样避开您，是因为我认为您可能会阻碍我的行动，您看，我现在要去别的地方了。不过（他看看怀表），我还可以和您一起待一个小时，现在不过是四点半。您看，我一无所长，不然作个神枪手、庄园主、神父、摄影师、记者等等不是很不错吗？现在我真的是很无聊，我还指望您带给我一些新的信息呢。”

“可是您是谁，您又为什么要来这里呢？”拉斯科利尼科夫忍不住问道。

“我是什么人？您不知道吗？我出身高贵，曾在骑兵队服役两年，后来又去了彼得堡，在那里和一个叫做玛尔法·彼特罗芙娜的妇女结婚了，然后在乡下定居，我的经历就是这么简单啊，您难道不知道吗？”

“据说，您很好赌钱。”

“是的，我沉迷于赌博。”

“您是说您是赌棍？”

“是的，是个赌棍。”

“那么，您在赌钱的时候被人打过吗？”

“是的，我是挨过打的。”

“其实您可以通过决斗来获得新生。”

“我不反对您的看法，我不善于谈形而上的问题，我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寻找女性罢了。”

“刚刚举行过您妻子的葬礼，您就来寻欢作乐？”

斯维德里盖洛夫坦率地笑着说：“是的，我就是这样打算的，可是这有什么不妥吗？我就是这样想的，您认为我这样不道德吗？”

“您是想问我，生活放荡是不是不道德？”

“天啊，您认为我生活放荡？这可不是事实啊。不过我还是先请问您，您可以谈谈自己对于女人的看法吗？我是在闲谈，所以我随便问问。不过，我确实是想知道，您对于女性有一些什么样的看法，我是很爱女人的，我不能离开她们。”

“您的意思是说：现在您不想放弃这种放荡不羁的生活了？”

斯维德里盖洛夫直言道：“是啊，我就是想过这样的生活，这有什么可以谴责的吗？放荡的生活，让人不能忘怀，我总是对这样的生活很留恋。在放荡的生活下面呈现着一种固定不变的东西，它来源于您的内心世界，它是了解您的欲望的，是不断燃烧着的欲火，并且随着您的生命一直延续下去。你看，这样不也是一种工作吗？”

“没有什么可以夸耀的，这样的情绪是一种心理和生理上的疾病，它对您来说是很危险的。”

“哦，你说远了。您看，我也知道这是一种疾病，但是我认为它是很容易度过的，这种事情又有一些不同的情况。首先要因人而异，其次要适可而止。可是，没有这样的事情来打发时光的话，我真的会死掉的。我知道一个正派的人必须要甘于寂寞，可是我做不到这一点啊。”

“您会自尽？”

谈到这个话题，就被斯维德里盖洛夫给打住了，他厌恶地说：“我们现在不要谈这个问题了。”现在，他甚至还收敛了他吹牛的神色，认真地说道：“我承认我有一个不可示人的弱点，但是我确实是不希望别人谈论死亡，在某种程度上说，我是一个神秘主义者。”

“可是你死去的妻子的灵魂，现在还出没于您的生活之中吗？”

“请您不要再提这个话题了，我现在不想谈了，不过在彼得堡我倒是没有看到过她的灵魂。”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愤怒的神情，接着说道：“不……不过还是谈谈这个问题吧。我现在时间不多了，我要告辞了，我不能和你继续交谈了，真的是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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