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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的杜狗狗忽然不哭了,坐在地上盯着司马蓝,说一寸半三百块钱我一分都不能花,可我爹卖了七寸给我们家盖了两间瓦房屋。
司马蓝吼:&ldo;你要钱花啥儿?&rdo;
狗狗说:&ldo;我十七岁了,我该娶媳妇成家了。&rdo;
司马蓝愕然不语。
疼痛的哭声五颜六色地在半空冲撞着。村里的女人们多都抱着自家男人的伤腿像抱孩娃样揽在怀里,落着泪说忍一忍,你是大人又不是孩娃儿,男人们就吼,说我日你娘的能忍我能不忍嘛,一大块皮活生生从腿上割掉了,我能忍住吗?顾不上卖皮的钱了,有的就把钱扔在地上,盯着身边的大夫说,给我打的麻药少吧,咋就一转眼就疼得钻心呢?大夫对着十几个男人的大叫,说都别动弹,都别哭唤,越动越叫就越疼。可村里人没有谁听大夫的话,依然趴了一地,滚了一地,哭声叫声一院满天飞。整个世界都堆满了三姓村人青白亮亮的哭叫了。
司马蓝立在那哭叫的中间。
瘦护士说,又哭又闹以后你们还卖不卖皮子了?
司马蓝从地上捡起了谁丢的几卷钱,看了看哭作一团的他堂弟,过去说真疼假疼?他堂弟望着他,说不疼我会哭呀?司马蓝忽然手起手落,一个紫红色的耳光掴在了堂弟的脸上,说我腿上割了六寸见方,你还不到二寸你叫啥呀叫?堂弟就瞪大了眼睛不哭了,冷丁儿惊惊怔怔捂着脸,瞟着司马蓝,听着半空中从他脸上荡起的耳光的余韵,一时间木木呆呆,竟如好人一样站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儿。
也居然这耳光如刀一样把所有的哭声砍断了。
立时弱减下来直至寂静的哭声在教火院猛地僵住了,无声无息了。所有的人都愕然地望着司马蓝,把哭唤断然截止了。
日光已经偏西。司马蓝说谁他妈的也不用哭了,卖皮子的钱我都记在手心,你们都领着孩娃媳妇到城里去吧,无论卖多卖少,每家可以为自家花掉十分之一,一百块可以花十块,剩余的十分之九回村里一律交公去修灵隐渠。话到这里,司马蓝抬头看了日色,回头望了村人们,说都上城里赶集去吧,去给孩娃媳妇扯扯衣服,买点萝卜咸菜。
村人们不动,目光一杠一杠硬着。
司马蓝说:&ldo;都走吧,教火院又不是家。&rdo;
蓝柳根扶着腿站起来。
&ldo;村长,一百只能花上十块?&rdo;
司马蓝说:&ldo;五百就能花五十还少嘛!&rdo;
杜柱抬头问:
&ldo;要是舍不得花呢?&rdo;
司马蓝想了想,说:
&ldo;横竖有十分之一归自己,不花了自落。&rdo;
蓝柳根便先自瘸着走了,一手扶着腿,一手扯着他的女儿。他的女人跟在他的身后,手里提着包袱,对人说她要扯个布衫穿穿,说她已经六年没有扯过布衫了。
柳根也领着女人、孩娃走去了。
三姓村人就都脱线的珠子样一家一家走掉了,瘸瘸拐拐,虽还有疼痛的哎哟,却没有了刚才一世界的哭唤,脚步轻轻绵绵,哼叫声落叶样飘在身后。也就转眼之间,村人们鱼贯着瘸出了教火院,溶进了门外马路上的人群中。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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