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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包法利夫人32（第5页）

“快救救她吧！”夏尔喊道。

药剂师欧玛竟然大胆猜测，说这也有可能就是祸福轮回的转换点。卡尼韦先生没有应他的话，吩咐人准备带鸦片的解毒剂。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马鞭声从窗外响起，伴着马车夫的吆喝声，三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轻便小轿式马车冲进菜场拐弯的地方。

是拉里维耶博士的马车！

假设上帝耶稣亲临人间，受到的迎接也不过如此——包法利举起双手；卡尼韦立刻让人暂停工作；欧玛先生则匆匆摘下他那顶根本没必要摘下的希腊小帽，还用手理理头发。而这时，“上帝”还没进门呢！

这位比夏[178]派来的伟大的外科医生，就像他同时代的许多伟大人物一样，虽然他们的名声已今不如昔，但那时却是以严谨、实干又有虔诚的医学热情而出名的。他们既深知医学理论界的一切焦点、热点问题，又甘于为医学奉献自己的一切。在手术台旁，他们就像一个救世救难的救世主一样，表现得既冷静又狂热，全身心投入。因此，所有的医学院、医务所都以他们为榜样。要是他生起气来，整个医院会为之震动，他的话就是这个医学院的权威。那些崇敬他的学生们，把他模仿得惟妙惟肖，从一入院起，就穿和他一样的毛料棉衬里长外套，藏青色的工作服，同样不系上袖子处的扣子。他有一双修长干净的手，从不戴手套，好像随时准备着投入战斗，拯救苍生。在他眼里，世俗的东西，包括名誉、地位、金钱、奖牌什么的，全不在心上。他把为医学服务当成生活宗旨，待人和蔼又热情，绝不失礼节和庄重。人们把他的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看成是他圣人般的品性，却因为他又有一双别人所没有的敏锐眼睛而把他当做魔鬼般害怕。他的眼睛具有特殊的穿透力，能够透过重重迷雾看清事情的表象和本质。任何人的谎言、心灵最深处的欲望贪念、难以开口的羞耻，都不可能逃出他的目光。的确，他整个人就像自己手中的那把手术刀一样，既深具个人魅力，又非常清楚自己在这个世上的地位、拼搏和与众不同。他既亲近又庄重，时时刻刻铭记自己这四十年来的清白人生。

他一进门，看到艾玛的死相，皱了一下眉头。她此刻已面呈土色，嘴巴张开着难以合上。卡尼韦开始为他讲述事情的原因，他用手指摸着鼻子，边听边看，嘴里还不时说一声：“噢，原来如此！”

夏尔看到他耸了一下肩，以为这位救世主要开口。却见他看了自己一眼，双眼含泪，然后要求卡尼韦借一步说话。夏尔不知道事情怎样，跟着他们来到隔壁的小房间里，问：

“怎样，博士？她的病可好了一点没有？您看芥子泥管不管用？求你们一定要救救她，我知道，您已经治好过很多人了！”

夏尔目光中既有期望又有害怕，好像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在说出这个请求之后，就像一根风中的稻草一样，开始摇摇晃晃不能自持。

“你得坚强点，我的孩子！不能为无望的事而压坏了自己。”博士说完转过身去。

“您这就要走吗？”

“不，待会儿还要回来。”

卡尼韦先生跟着他走了，他也不愿看着一个女人死在自己跟前。

欧玛先生没有说话，却也跟在他们身后。到了广场那个地方，他开始竭力邀请那个向往已久的名人屈尊到他的陋室去吃一顿午餐。

他打发人赶快到金狮旅店去弄只鸽子，又让人到肉铺去买肉。从德吾阿斯家要来黄油，让勒斯蒂布尔杜瓦把鸡蛋拿一些出来。他要亲自下厨，他的妻子在旁边边系围裙边说道：

“真对不起，我们这地方可不像大城市，如果不是提前通知……”

“高脚杯！”欧玛打断她，低声说。

“城里的人们做蹄膀肉总是很容易的……”

“请博士入座！”

之后，几个人开始吃饭。

男主人觉得很有必要趁这个时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博士讲一讲，就从她口渴腹痛，呕吐，又开始昏迷谈起。

“她为什么要自尽呢？”博士问。

“没人知道。我们甚至不清楚她是从哪里搞到的砒霜亚砷酸。”

恰好这时扎尔斯塔端了一摞盘子进来，听到“砒霜”两字，双手不停地抖起来。

“怎么回事？”药剂师问。

年轻人一震，双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叮叮当当”一阵猛响，所有的盘子都摔了个稀巴烂。

“蠢驴！你真是个大笨蛋！”药剂师大叫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今天的非同一般，马上转口向博士继续说：

“我想首先应该化验一下，就把一根管子伸到她的喉咙……”

“那还不如直接用手指！”博士打断他说。

卡尼韦在一边默不作声。这位治跌打创伤流血病时风光无限、滔滔不绝的名医，因为用了不合时宜的催吐剂，已经饱挨了一顿还算给他面子的说教，所以现在他采取了异常谦虚谨慎、小心翼翼的态度，陪着笑，不停地点头称是。

欧玛今天请到了大名鼎鼎的名医光临寒舍，做了东家，心里真是觉得从未有过的得意高。夏尔的遭遇让他想到了自己的生活，不禁感到心满意足，还有一点暗暗的高兴。他觉得自己的身价似乎从这位名人降临起便开始提升，因此忍不住有点兴奋过了头，在博士面前大卖起自己的才学来，一会儿谈到西班牙的大蝎，一会儿又讲到带毒的果子，还有食人的树木、凶猛的蟒蛇等等。

“博士，听说有的人吃了不同熏法的香肠也会得病，就好像中了剧毒一样全身颤抖，不知道著名大药剂师卡德·德·加西古先生的这一说法可靠不可靠。”

欧玛先生的太太端着一个摇摇晃晃的酒精炉子走进来，因为欧玛先生说要在餐点时煮一些鲜咖啡，并且用料都已经配好。

“砂糖，博士！”药剂师用拉丁文说，边把砂糖递给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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