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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第1页）

一秒记住【xiaoyanwenxue.com】精彩无弹窗免费！在街角一个五颜六色的小咖啡店，劣质的音箱传出些缓慢的英语民谣。店主一定意识不到这些陈旧的音乐如何左右着客人那无所事事的神经，他也一定意识不到店里的灯有一半都不亮了（或许意识到了，但他不在乎）。嘈杂的人声和我正抽着的阿拉伯水烟壶里时不时咕噜着的气泡打扰着彼此的安静。我们用这些噪音掩饰着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们用对话，我用呼吸。我翻着一本北欧小说，坐在靠窗的一张双人沙发上，前面是一张椭圆形的木桌。书隐约能让我随着书页的转动而把心思旋进那片黏糊糊的森林里，可同时我没有放弃观察这个空间，我正身处在这个像鲍勃马利的起居室一般的绚丽小屋。

一个脖颈很纤细，穿着白色羊绒衫的姑娘走了进来，左顾右盼，在我旁边轻盈地踱着步子。她犹豫了一下说，我能坐在这里吗？我说，坐吧。她理了一理白纱裙子，嵌入我对面的布艺椅子。清冷的尴尬延续了两三分钟。我说，你会后悔的，我不太会讨好人。她说，你在看什么书。我说，《外出偷马》。她说，是悬疑小说吗？我说，应该不是。她又说，我可以试试你的水烟吗？我把水烟的另外一根吸管套上一次性烟嘴递给了她。她吸了几口，吐出一阵阵无聊的白烟。我对她说，前面有家二手古着服装店，老板还挺帅，刚才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他坐在门口的折叠露营椅上，咬着个干橄榄，我觉得他应该很焦虑。她说，很帅吗？我说，不难看，他留着小胡子，像是个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我继续说，他一定曾觉得在大学路上开一个古着服装店是个又酷又好的生意，但是我看他咬橄榄的那对紧张的嘴唇应该对现实挺失望的。她说，通过嘴巴就能看出来吗？我说，其实嘴唇比眼睛更能出卖一个人的心思，但是很多人意识不到。我羡慕他的小胡子，我也想留。她笑。我说，可是我留不出来。她说，你看上去挺文静的，刚才我看到你在看书，窗边的阳光不错，所以我想在这里晒晒太阳发发呆。我说，我在等我的狗，她在旁边的宠物店里洗澡，虽然过年期间的价格要比平常贵上一倍，但我还是希望我的狗能过一个干干净净的新年。她说，你养的是什么品种？我说，柴犬。她哦了一声，显然快要失去耐心。我说我也想留那个老板那样的胡子，再留个长发，这样能把自己的表情包裹在毛发里，就和狗一样，让一般人没办法轻易猜透我。她笑，你的狗叫什么名字？我说，daisy。她说，daisy是个好名字。

很快我就告别了这位邂逅的姑娘，领着daisy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路人大多三三俩俩结伴而行，时而嬉笑，时而寻觅。daisy散发着哈密瓜浴液的味道，想起上一次有人夸daisy是个好名字的那个姑娘要比这个姑娘有意思得多，她还能猜出这个名字来自《了不起的盖兹比》。我说，书里的daisy说过她想要有个女儿，希望她是一个什么都不想的小傻瓜。我希望我的狗也是这样一个小傻瓜。这个有意思的姑娘跟我聊了一夜的文学，喝了一夜的酒，从巨鹿路的一头喝到另外一头。她吻了我的下巴，我吻了她的酒窝。在那晚的早些时候，她告诉我她的人生目标是实现财务自由，我说你怎么定义财务自由，她说就是有钱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说那我已经自由了。我着实没有欺骗她，我的确不用为了房租和吃饭而担心，而我喜欢做的事又没那么贵。虽然后来我知道她对财务自由的定义要比我高一些，但是至少在那晚，在夏天潮湿的热风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我们都相信了彼此的梦想和自己的梦想是一回事。也许，对她来说一个财务自由的我，对我来说一个能聊一晚小说的她，都是极为美好而愿意亲近的对象。

梦想是多宏观的一个话题啊，世界上有千千万万听上去很美的梦想，这些梦的主人期待着一种理想状态的存在，并借此状态，万物都能被妥善的管理，梦想中的自己就在万物的中心位置，不偏不倚。虽然一直以来我只是梦想着做一个能管理好自己的时间和生活的人，能好好做饭，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已足够，但也经常会被那些美好的梦想所打动，试着把自己置身于万物的中心。但现实就是，由于对公厕卫生程度的担忧，我常常连自己的尿都管理不好。开着车经过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拥挤街头，每个红灯都是我的敌人。最终在一条不会被电子警察拍到的小路，下车拉开裤子的那一刻，我觉得做什么梦都比不撒上一炮野尿来得舒服，什么梦想都比不上让自己舒服来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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