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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江汉常武（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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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江汉、常武

《江汉》《常武》二诗，说者皆以为宣王时事，窃疑非也。《史记·秦本纪》《赵世家》并谓穆王西巡狩，乐而忘归，徐偃王因之作乱。《秦本纪》云：造父为穆王御，长驱归周，一日千里以救乱；《赵世家》云：缪王日驰千里马，攻徐偃王，大破之；而《左氏》昭公四年，椒举谓穆有涂山之会；则穆王当日兵力实曾至淮徐，二诗所咏，盖即其事。

《说苑·指武》：“王孙厉谓楚文王曰：徐偃王好行仁义之道，汉东诸侯三十二国尽服矣。王若不伐，楚必事徐。文王遂兴师伐徐，残之。徐偃王将死，曰：吾赖于文德而不明武备，好行仁义之道而不知诈人之心，以至于此。”《淮南子·人间训》亦载此事，而系之楚庄王。穆王时，楚尚未强，而周室声威颇振；伐徐之役，楚人或以师从，故后遂附会以偃王为楚所灭。以当日情势度之，楚必不能为是役之主也。

自《说苑》以后，乃有调停其辞；谓穆王之伐徐，实命楚为之者。《博物志》云：“偃王既有国，仁义著闻，欲舟行上国，乃通沟陈蔡之间。得朱弓朱矢，以己得天瑞，遂因名为弓，自称徐偃王。《韩非·喻老》：”治国者以名号为罪，徐偃王是也。”则偃王当日确有称王之事。江淮诸侯皆服从，服从者三十六国。周穆王闻，遣使乘驷，一日至楚，使伐之。偃王仁，不忍斗害其民，为楚所败，逃走彭城武原县东山下，百姓随之者以万数，后遂名其山为徐山。山上立石室，有神灵，民人祈祷，今皆见存。”《说苑》云偃王敢死，而此云逃走武原东山，盖所以调停载籍与传说也，然犹不凿言为楚之某王。至《后汉书·东夷传》乃云：“徐夷僭号，率九夷以伐宗周，西至河上。穆王畏其方炽，乃分东方诸侯，命徐偃王主之。偃王处潢池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陆地而朝者三十六国。穆王后得骥之乘，乃使造父御以告楚，令伐徐，一日而至。于是楚文王大举兵而灭之。偃王仁而无权，不忍斗其人，故致于败，乃北走彭城武原县东山下，百姓随之者以万数，因名其山为徐山。”既云周穆王，又云楚文王，则时不相及，遂启如谯允南者之疑矣。见《史记索隐》引。然云穆王使楚，非；云偃王当穆王时，自实。谯氏不疑彼而疑此，似未谛也。

古书率本传说，年代、人地名多不审谛，然谓其绝无根据，则又不然。《博物志》谓偃王沟通陈蔡之间，《后汉书》谓偃王伐宗周，西至河上，皆隐与《檀弓》容居“昔我先君驹王西讨，济于河”之言合，疑驹王即偃王也。《博物志》谓徐偃王名弓，弓、句声近，窃疑传说者讹驹为弓，因附会为得朱弓矢之说。沟通陈蔡之间，疑即鸿沟。《博物志》之言而信，则偃王之沟通南北，实在吴人沟通江淮之先矣。

楚之强，自熊渠，《史记·楚世家》谓其当周夷王时。又云厉王暴虐，“熊渠畏其伐楚，亦去其王”。然特去其王号而已。谓周当夷、厉以还，犹能声罪致讨于楚，其说实不近情，况越江汉而征淮徐乎？乃《渐渐之石序》云：“下国刺幽王也。戎狄叛之，荆舒不至，乃命将帅东征，役久，病于外，故作是诗也。”幽王而能远征荆舒，岂尚为切近之申与犬戎所灭哉？《序》盖因诗有“武人东征”语而附会也。三家说《诗》，多有传授，犹不免误，况于小序之凭亿穿凿者乎？其不足信，无俟再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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