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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关(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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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关

“二十三,罗成关”,是民间一句俗话。《隋唐演义》中的小英雄罗成,是在二十三岁这一年死的,由此,人们把这一年当作男孩子的一个关坎儿。这种比附,自然经不起科学的检验,然而,也不能把它完全视为无稽之谈。作家老舍就有过感慨,认为“这句俗语确是值得注意的警告”。[老舍:《小型的复活(自传之一章)》,《老舍生活与创作自述》第359页,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香港分店1980年4月版]为什么这么说呢?这个年龄初入社会,精力无限,却又躁动不安。经济上独立了,头脑却未必独立,很容易随波逐流染上恶习。“钱是自己挣的,不花出去岂不心中闹得慌。吃烟喝酒,与穿上绸子裤褂,还都是小事;嫖嫖赌赌,才真够得上大人味儿。要是事情不得意呢,抑郁牢骚,此其时也,亦能损及健康。”(同前,第360页)

倘若浑浑噩噩尚不自知,虽然不可救药,然而,对于本人来讲,那种醉生梦死倒是享受。可是,人毕竟是有头脑的动物,不甘堕落却又管不住自己,这种情况更多。什么人生的道理、生活的真谛、奋进的话语,完全不必要讲,早就明白,不过沉湎其中难以自拔而已,惟其如此,才尤为痛苦,而痛苦也说不定又加快了堕落的速度。老舍以自己为例子,讲了他在“关”中的经历。那个时候,他是北京郊外北区劝学员,事情不多,薪水不低,月薪一百多块钱。当时小学校长的月薪是四十元,教师是二十五元,工役才六元,相比之下,劝学员拿的是高薪。当时的物价也低,十五个小铜子就能吃顿饱饭。每次拿到薪水,除了给母亲送去一点外,老舍的手里还有很宽裕的,所以难免嘚瑟了起来。“由家里出来,我总感到世界上非常的空寂,非掏出点钱去不能把自己快乐的与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发生关系。于是我去看戏,逛公园,喝酒,买‘大喜’烟吃。”(同前,第361页)他也学会了打牌,而且屡败屡战,“明知有害,还要往下干,有一个人说‘再接着来’,谁便也舍不得走。在这时候,人好像已被那些小块块们给迷住,冷热饥饱都不去管,把一切卫生常识全抛在一边。越打越多吃烟喝茶,越输越往上撞火。鸡鸣了,手心发热,脑子发晕,可是谁也不肯不舍命陪君子”。(同前,第362页)

“明知有害,还要往下干”,直到受到惩罚,身体吃不消。老舍大病一场,折腾好几个月,连头发都掉光了,这才刹住车。老舍是有头有脸的有为青年,可是要约束住自己真不容易。有些恶习,沾染容易,戒除实难,人对自己的“意志”千万别太自信。往往非要经过大波动,才会有大变化。我正在看董桥的《读书便佳》,作者引杨钧《草堂之灵》中所记书法家何绍基的故事:何绍基二十四岁时随父亲入都,“舟泊永州,舟中闲暇,究其所学,则茫然无所知。文安公大怒,笞掌二十,推之上岸,曰:‘不可使京中人知我有此子,以为吾羞。’贞翁潜归,闭户勤读,卒得翰林,且为名士”。(董桥:《杨钧说何》,《读书便佳》第123—124页,牛津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在一种惯性中,非经一顿“棒喝”,难以惊醒梦中人。

2017年7月29日沉闷之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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