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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再说大观园中探春走后不久，湘云也家去，未久就出阁了，虽然她叔叔婶婶仍在外省，但家中另有长辈主持，南安太妃、贾母等都命人过去帮忙张罗，因此倒着实热闹了一场。宝玉与卫若兰也见过几次，度他人品不错，因此到并不担心湘云。只是觉得大观园里少了个话痨，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加之邢岫烟因她父母与邢夫人闹僵之后，更难在园中久住，薛蝌便将她娶过门去了，李玟李琦也很少过来，此时大观园中只剩稻香村、怡红院、潇湘馆和栊翠庵四处有人居住，王夫人便与贾政商议，不如回了老太太，让李纨等搬出大观园来，一来园子里的开支可以省了，二来让宝玉搬到自己这里也好勤加管教。贾政尚未做出决定，不知怎的风声已经传了出去，别人尚可，一则宝玉忙忙跑到贾母跟前要死要活，说离他父亲近了，少不得日日挨训，提心吊胆，再活不成了。贾母说让他只管放心在园里住着。二则园中婆子媳妇们舍不得丢下差事，央求平儿去回贾政、王夫人，平儿进言道：当初三姑娘的法子沿用下来，这两年园子里收益多花费少，余下的钱还能贴补家用，荒废了倒是可惜。贾政听见道：&ldo;如此甚好。&rdo;王夫人也不好再提此事。

且说这日，凤姐觉得身上稍轻些，精神尚可，便扶着平儿去给贾母、王夫人请安，贾母、王夫人皆劝她好生将养吧，礼数也不在这一时。凤姐应了又去看邢夫人，恰好这一日贾琏休沐回来在家，一早和秋桐到贾母处请过安，正在邢夫人房中请安问病，听见凤姐过来，秋桐忙起身过来打帘子，笑道：&ldo;奶奶这几日气色越发好了。&rdo;凤姐不理她，进屋里给邢夫人请了安，见邢夫人斜靠在榻上，嘴里仍是嗯嗯啊啊听不明白说了句什么。贾琏便问凤姐道：&ldo;你瞧瞧桌上摆的早饭，太太病成这样，怎么不叫厨房炖些实在东西，好生给她进补一下，虽说如今家里银子紧张，也不至于如此吧。&rdo;凤姐忙道：&ldo;我怎会疏忽这个呢，原是大夫说太太这病也干平日淤补过甚所致，如今只宜饮食清淡，方才这样。&rdo;贾琏听了无语。一时小丫头端了药进来，凤姐忙接过凑到榻旁喂邢夫人吃药，刚吹了一勺递过去，邢夫人抬手打过去，把凤姐手上的碗打碎了一地，嘴里又嗯嗯啊啊的嚷嚷起来。贾琏冷笑道：&ldo;你正经去老太太跟前讨好吧，别在这里惹太太生气了。&rdo;凤姐嘴上欲要说两句，终究忍了忍与平儿出去了。

这里小丫头忙来收拾碎片，秋桐又端了一碗过来，一面喂邢夫人，一面向贾琏笑道：&ldo;奶奶这已经不错了，要不是见今儿爷在家，哪里会过来看太太，平日一句身上不痛快就把礼数都荒了，亏得我日日过来伺候，不然叫白叫爷落个不孝的名声。&rdo;贾琏沉脸哼了一声。这里凤姐回来歪在床上，平儿把药端过来道：&ldo;这是今儿早上的还没喝呢。&rdo;凤姐怒道：&ldo;秋桐比那尤二更可恶，专会挑拨生事，不知她背地里又会嚼什么舌根，可恨没有时机能除了她。&rdo;平儿忙劝道：&ldo;眼瞧着有起色，趁势一气养好了要紧，何必又想这些。&rdo;凤姐方接过把药喝了，又嘱咐平儿待会儿让人去库里寻一些纸墨给宝玉送去。

宝玉上次去水月庵看惜春，见她宣纸快用完了，日常供给虽有尤氏命人送去，画画的东西未必有人殷勤置办，于是跟凤姐要了纸墨，带着茗烟到水月庵给惜春送过来。来至庵中，净虚知他又是来看惜春，便引到后面一间瓦舍处，请他自便。只见门头桃木旧匾上刻着四个字：铭尘载光，进去瞧见里面放了两张矮几，几个蒲团，并一个旧木架子上置着香条木鱼经书等物，两个灰衣布履的背影正盘腿伏在几前，原来惜春正在教芳官画画，茗烟把东西放到架子上就到门外等着去了。宝玉道：&ldo;四妹妹，我给你拿了些画纸来。&rdo;惜春忙起身道：&ldo;二哥哥何必这么热的天跑了来呢。&rdo;说着给宝玉端过来一碗茶，宝玉接过来一看只是白水而已，路上赶的口渴，端着喝了几口。芳官把一个蒲团挪到宝玉脚边，宝玉也盘腿席地坐下，冲她笑道：&ldo;芳官，我听净虚说，你又跟智通吵架了。&rdo;芳官冷笑一声道：&ldo;谁跟她吵了，我只是跟她辩证而已。&rdo;宝玉拍手笑道：&ldo;看来四妹妹不只教你画画，还教你识字了。你倒有缘法，竟能得四妹妹垂青。&rdo;惜春冷笑道：&ldo;我正经还要日日去佛堂做功课，哪里有功夫理她，不过见她连佛经里的字都不认得，缠住了问，教她一两句而已。&rdo;

宝玉又见墙上挂满了字画，有几幅枯荷、寒山、晚春山居、断桥残雪笔法老道，上落着惜春的法号不语，也有几幅画上，或单有一只鸟翻白眼立于苇上，或单有一只虫翻白眼伏于草前、或单有一尾鱼翻白眼吐泡泡，笔触粗放，留白大片，右上角皆歪歪扭扭写着芳官的法号智之。宝玉笑道：&ldo;智之师父，你这画风很奇特。&rdo;芳官道：&ldo;多谢。&rdo;宝玉看了一会儿画，又向惜春道：&ldo;既如此，你两个不如回到咱们园子里，跟妙玉一同住在栊翠庵里修习，所谓大隐隐于市，何必居在这陋室中，叫人看了心中不忍。&rdo;惜春叹道：&ldo;就这么着还有人说我，是故意躲了不与三姐姐同去，回去岂不是更遭人褒贬，不如在这里一了百了。&rdo;宝玉知她性情素来执拗，就不再强求。这里惜春芳官要去做功课，宝玉和茗烟便蹬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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