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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三是&ldo;毒&rdo;。潘金莲亲手毒死了武大郎，潘巧云诬陷石秀，阎婆惜恨不能置宋江于死地，白秀英戏弄雷横，又当众凌辱、谩骂、殴打雷母。贾氏到官府出首、作证、诬告卢俊义，害得卢俊义差一点屈死刑场，这些都是她们&ldo;歹毒&rdo;的证明。还有那清风寨刘知寨的浑家，原本被王矮虎掳掠上山，差一点失身，亏得宋江出面说情，这才虎口脱险，然而下山之后，却恩将仇报，迫害宋江，也足证其毒。

美、y、毒，可以说是上述&ldo;y妇&rdo;的共同特征。这就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证明一个&ldo;道理&rdo;：&ldo;有美色者必有y心，有y心者必有歹意。&rdo;用《水浒传》的话说，就是&ldo;y毒皆从一套来&rdo;。这不仅是《水浒传》的观点，也可以说是中国传统社会一般民众的观点，因此这些形象便得到了读者的广泛认同。这实际上也是中国两个传统观念的逻辑结论和形象体现。这两个传统观念就是：&ldo;万恶y为首&rdo;和&ldo;最毒妇人心&rdo;。

关于&ldo;万恶y为首&rdo;，我们以后再说，这里只说&ldo;最毒妇人心&rdo;。

应该承认，中国传统社会对于女性的偏见和敌视，是令人吃惊的。早在春秋时代，孔子就有&ldo;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rdo;的话。他说，女子和小人一样，都不好对付。你疏远他们，他们就心生怨恨；亲近他们吧，他们又会翘尾巴。这显然是混帐话。所以后来鲁迅先生便讽刺说，孔子说的女子，不知是否包括他的母亲？

不过现在看来，孔子还算是客气的，因为还有更刻毒的话：&ldo;最毒妇人心&rdo;。

&ldo;y妇&rdo;们似乎被用来证明此言不诬。

潘金莲毒。武大郎来捉jian时，西门庆吓得钻入床底下躲去。潘金莲却道：&ldo;闲常时，只好鸟嘴卖弄好拳棒。急上场时，便没些用，见个纸虎，也吓一交。&rdo;这真是够毒的。第一，是激将，用&ldo;便没些用&rdo;来激西门庆；第二，是壮胆，告诉西门庆对方只是&ldo;纸老虎&rdo;；第三，是教唆，用&ldo;平日卖弄好拳棒&rdo;，暗示西门庆来打武大。果然，西门庆冲出门来，一脚踢翻了武大郎。

王婆毒。当西门庆因被捉jian而一筹莫展时，王婆冷笑道：&ldo;你是个把舵的，我是乘船的，我倒不慌，你倒慌了手脚。&rdo;于是亲自定下毒计：&ldo;把这矮子结果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的。&rdo;又手把手教潘金莲如何下毒，如何灭迹，害死了武大郎。如此之毒，连西门庆也自愧不如，说&ldo;我枉自做了男子汉&rdo;。

贾氏毒。她与李固在公堂上诬告卢俊义时，竟说&ldo;丈夫，虚事难入公门，实事难以抵对。&rdo;&ldo;你便招了，也只吃得有数的官司。&rdo;这种身份，这种语气，不由官府不信。明里是为卢俊义着想，暗里却是把他往死里送，比那个李固阴毒多了。

在以上案例中，妇人显然都比男人更毒。她们心更狠，手更辣，胆子更大，事情做得更绝，岂非正是&ldo;最毒妇人心&rdo;？

不但潘金莲之类的小女子被说成是&ldo;y毒妇&rdo;，便是女人中的那些头面人物，也有人说她们&ldo;毒&rdo;。

吕后毒。汉的开国元勋韩信，便是被吕后诱杀的。尽管实际的主谋是刘邦，帮凶是萧何，但最后账还是算到吕后的头上，因为她是女人。不过，她在刘邦死后，竟把戚夫人砍去手脚，扔在厕所里，这种做法，倒也确实过于歹毒了。

武后毒。常言说，虎毒不食子，武则天却连亲生儿子也不放过。章怀太子李贤是她杀的，长子李弘据说也是她杀的。骆宾王为徐敬业起糙的檄文、罗列了武氏的一系列罪状，包括践元后、陷吾君、杀姊屠兄、弑君鸩母等等，无非要证明她心肠歹毒而已。

慈禧毒。从捕杀肃顺到囚禁光绪，都是她毒的证明。民间更有一种说法，说慈安太后也是她毒死的。以慈安之懦弱和善，尚不肯放过，可见其毒了。

更重要的是，这几个人，也都是既美且y的。其中又以武则天的美和y为最突出。骆宾王的檄文说她&ldo;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rdo;，是承认其美；说她&ldo;秽乱春宫，近狎邪僻&rdo;，是指责其y。按武氏原本是太宗的女人，后来又嫁给高宗，一女而事二夫，岂不是y？更何况，七老八十的时候，又养了两个面首‐‐张宗昌和张易之兄弟，还不是y吗？还有吕后，据说也和别人私通过的。慈禧好象没有和谁私通过，但又有人编出了安德海或李莲英是假太监的说法。

于是，从宫廷到民间，从史实到小说，种种事实和流言，似乎都在证明着&ldo;y毒皆从一套来&rdo;的说法。当一个社会都在反复念诵着某一些话时，就会在人们的心理上形成一种思维定势，甚至形成一种条件反she，以至于一看到&ldo;眉似初春柳叶&rdo;，便坚信她&ldo;常含着雨恨云愁&rdo;；一看到&ldo;脸如三月桃花&rdo;，便断定她&ldo;暗藏着风情月意&rdo;。接下来，便是或者去挑逗、勾引、调戏，或者断言其&ldo;心肠最毒&rdo;，是惹不得的&ldo;祸水&rdo;。

不可否认，女人中确有坏人，这和男人中也有坏人一样，并没有什么稀奇。问题在于，男人中出了那么多坏人，也没有人大惊小怪，为什么女人中出了个坏人，就要大做文章呢？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一说到女人的坏或毒，就一定要扯到男女关系上去呢？而且一定要归结于这些女人长得漂亮又有女人味呢？

这当然是一个需要另案分析的问题。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既然漂亮的、有女人味的女人都是&ldo;y毒妇&rdo;，那么，谁还敢漂亮一些、有女人味一些呢？

当然，有一种漂亮女人是不怕受到指责的，那就是&ldo;贞烈女&rdo;。

正如前述&ldo;弱女子&rdo;与&ldo;女强人&rdo;是相对的两极，&ldo;贞烈女&rdo;与&ldo;y毒妇&rdo;也恰好是相反的一对。中国古代有多少贞烈女呢？似乎不少。仅《明史》中留名的，便达一万之多，其中最著名的就有三百多人，而《古今图书集成》收入的明代烈女节妇，就多达三万六千人。

这么多的烈女节妇，总不会都是丑八怪吧？事实上，其中美人还不少。比如明代的烈女单三姐、节妇孙柴氏，都是年轻貌美的女人。正因为年轻貌美，这才会有盗匪、恶少来企图强奸她们，她们也才会抗暴而死，成为烈女节妇。所以她们虽漂亮，却不会遭到指责。但同时也证明，女人太漂亮了总归不是好事。比方说，这二位如果丑得令人生厌，岂不是就没人来打主意了？

显然，长得太漂亮、太性感、太有魅力，或者太有女人味，对于那些&ldo;贞烈女&rdo;，或预备做&ldo;贞烈女&rdo;的人来说，就是一个麻烦。所以，那些立志守节的寡妇们，便只有两条路：要么及早自杀，一了百了；要么尽量把自己弄得平庸丑陋一些，最好忘掉自己是女人。因为对于一个寡妇，尤其是一个年轻的寡妇来说，最难抵御的诱惑就是性的诱惑，最为严峻的考验也是性的考验，而性爱又总是与姿色、容貌、体态、仪表等相关联。男人见了漂亮女人，很少有不动心的。如果得知对方是寡妇，便更会想入非非，甚至惹是生非。寡妇没有男人保护，好欺负；寡妇有过性的经验，好勾引。所以，&ldo;寡妇门前是非多&rdo;，年轻漂亮的寡妇门前是非就更多。寡妇们没有办法使自己变得不是寡妇，唯一的对策当然也就只有让自己显得既不年轻，也不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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