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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负雪久久未能回神,半晌道:“此案有冤。”
“并不尽然,舅王父彼时确已有谋逆之举。”沈翎玉道,她语气平淡,甚至是毫无波澜。
谋逆之举为实,谋逆之心却不尽然。
戚负雪听得心惊胆战,连手脚都冰冷起来。
他几乎在刹那间便明白了燕扶风不得不以自戕结束谋逆的隐情。
受人胁迫,诸多事皆是不得已而为之,或许那日的燕扶风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只是燕扶风不会料到前来了结此事之人会是沈翎玉。
恰如沈翎玉不会料到刀刃出鞘会夺了她舅王父的性命。
燕扶风面对他尤为爱护的小辈,怎么忍心让沈翎玉亲手杀了他,他只能选择自戕,以免沈翎玉犯下弑亲的重罪。
“殿下当初如何抉择?”
戚负雪想不出,两厢俱是爱重之人,年少的沈翎玉夹在忠孝之间不得两全,无论如何选,都会成为她此生的梦魇。
沈翎玉睫羽轻颤,道:“我让他等一等,他答应了我,却又言而无信。”
初掌绣衣营的沈翎玉有过少年自得的窃喜,彼时意气风发,以求大展身手,来证明自己多年学有所成,不负众望。
沈翎玉也曾暗自神伤,她于此道缺少经验,遇上的头一件事便是不能服众,沈翎玉当时想不出完美的法子,便用了最粗暴的,凭着武力镇压下属。
磨砺出锋的刀总要落在实处,沈翎玉不曾想过那个一向喜爱游山玩水的舅王父会突然谋逆,她心中存疑,领着影卫前往,于院中见到整军待发的的燕扶风。
待副将领了命令退出庭院,燕扶风负手立于廊下,看向沈翎玉的藏身之处,道:“贵客既然来了,何必遮掩?”
沈翎玉握紧刀柄,翻身落地,抬首与燕扶风对视,她快步走过去,眼眶隐隐发红,急切道:“舅王父,何人逼迫你,你告诉长宁,长宁定能查的水落石出,还你清白。”
燕扶风抬手抚上沈翎玉的发顶,放低了声音道:“难怪你要与父亲学武,原是为了掌绣衣营。”
沈翎玉从中听出死志,霎时心急如焚,泪水圈在眼眶里,沈翎玉倔强道:“舅王父,你等一等长宁,好不好?”
燕扶风在沈翎玉的惴惴不安下收回手,拆了挂在腰间的兵刃,他格外认真的看着沈翎玉身着绣衣的模样,苦涩道:“好,舅王父答应你。”
沈翎玉心下微松,她点了点头,指挥影卫们围了这处别院,燕扶风束手就擒,沈翎玉转身欲离之际,燕扶风开口要了沈翎玉的佩刀。
“长宁,将无喧刀留下。”燕扶风轻声开口,道:“省着你这些愣手愣脚的下属冲撞了我。”
沈翎玉将刀递过去时动作停顿一瞬,无厘头道:“舅王父,你说过有朝一日要带我见见朝堂之外的光景。”
燕扶风没吭声,他拿过了无喧刀,少顷,嘱咐道:“早去早回。”
然不过半日,沈翎玉便得了燕扶风自戕的消息,所用兵刃正是无喧刀。
那夜沈翎玉坐在台阶上,手中攥着燕扶风一早写好的请罪书,她吹了一夜的风,恨燕扶风言而无信,恨自己力所不及。
“这桩荒唐的谋逆案就此结束,丝毫波澜未曾掀起。”沈翎玉道。
戚负雪俯身去抱沈翎玉,沈翎玉却倏地避开,她吹灭了床脚的烛灯,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戚负雪听见沈翎玉道:“时辰不早了,衔青,歇吧。”
接着就被沈翎玉自身后拥住躺了下去,戚负雪抬手去拆发带,指节碰到了沈翎玉的面颊,戚负雪的动作猛然停下,默不作声的拐了个弯,将发带勾了下来。
戚负雪翻过身,与沈翎玉面对面,道:“殿下?”
沈翎玉应他,道:“怎么?”
戚负雪闭上了嘴,他沉默着抱住沈翎玉的腰。
要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显得徒劳。
未曾经历过的人,如何能去劝他人放下遗憾,这太强人所难,也太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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