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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她说，声音清淡如风，消散在夜色里。

西门轩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随即又垂下眼眸，“把玉佩戴上吧，你会恢复如常的。”

“为什么？”东方焰乜斜着他，冷淡地问：“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伪装成正常人？如果不一样，那就不一样吧，他们不会在乎，也不会因为你的退忍而善待你。”

西门轩侧过头，漫天星星都倒映在东方焰美丽明亮的眸底，如一片灿烂孤单的银河。

“不要让自己孤单，即使被别人所伤，也不能孤单。”西门轩一字一句，沉定地说：“找不到同伴的滋味，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你一回头，发现自己身后一无所有，那种空旷和寂寞，你会难以忍受。”

东方焰淡淡地看着他，似明了，又似不屑。

“试着接受别人的保护，也试着保护自己保护他人，就像你在皇宫里保护琳琅一样，不要将自己孤立出去，即使伪装，也要融入尘世里。那样，也是保护自己的方式。”西门轩继续道，声调如多年前的那个夜里，他说起巧克力与人生一样，带着一种不同于他年纪的沧桑与沉静。

东方焰定定地看了他一会，风吹得她有了寒意，心却清醒无比。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依言将两枚玉佩挂在了脖子上，在玉佩挨上她胸口的瞬间，她身体里那抹惑人的魅也渐渐消失。

东方焰只觉得心脏有种重击后的震撼，心猛然一悸，她捂住心口闭上眼，再张开眼时，所有的感官恢复如常，风语虫鸣，空气沙沙的涌动声，遥远草尖上滴落的露珠，统统看不见听不清了，而身边的西门轩，颜色也变得清晰起来，没有了那层薄雾一般的灰色，他的容颜皎若明月。

“在这个世界，你还有什么未尽的事情吗？”目睹完她的转变，西门轩冷不丁地问。

纳兰说，在东方焰回北楼的时候，他便能回到自己的时代。

所以，他要了却她的遗憾。

“我想变得很强很强，强到别人再也不会忽视我的感受、我的情绪。”东方焰几乎毫不犹豫地说：“我不想卑微地伪装。我的身后，也不会空无一人。”

“知道了。”西门轩淡淡地应了一声，并不惊奇，“你想要权力，可以控制天下的权力。”

只有站在权力的最高点，方能随心所欲，无需伪装。

“也许吧。”东方焰轻声回答：“不是想控制，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存在。”

让世人知道，天上人间，有一个东方焰。她的喜怒哀乐。不要将她视而不见。

“我满足你。”西门轩慨然一诺，好像他答应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呆在我身边，我给你天下。”

“你打算怎么做？”东方焰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如你所说，当这里的王，最大的王。”西门轩漫不经心地回答：“无论争与不争，我已经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了。有时候，退是一种态度，可是当退无可退之时，那便只能进。以进为退。虽无心这个世界，怎奈不取得那喧天的权势，你根本脱不了身。”

“西门轩……”东方焰盯着他半响：刚才说出那样豪言壮语的他，看上去却并没有丝毫属于霸主的野心与狂热，反而有种淡淡的疲惫，和急于结束的懒怠。

仿佛成王争霸，只是他转身离开的方式。

可对于东方焰，那意义又是不同的，她已经被别人忽视得太久了，也深知，作为一个卑微的存在到底是怎样的无奈，无论是宫廷之近还是江湖之远，她不要再做默默无闻，高兴时被吹在空中，闲暇时被踩到脚底的尘埃。

“西门轩，我们要的不一样。”停了停，她极其清醒地说：“你想越过山顶躲进山的那一边，而我，就想站在山顶上。”

就想在山顶上，俯视芸芸众生，任尔仰望。

西门轩并没有与她争辩，只是轻然一笑，第一次，用堪称和蔼的语气对她说：“你还太小，所以并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到了以后，就会知道。”

“年纪小就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吗？”东方焰有点愠怒地回了一句。

刹那间，这句话与多年前的一个午后叠合在一起，那天长长的走廊流转的光影，温玉也是这样笑着说，你还太小。

她也是这般据理反驳——如今想来，其实四年时间，有些东西，她一直没变。

西门轩并不搭理她的质问，只是伸手捋了捋自己兀自滴水的袍袖，很自然地说：“先回客栈吧，换件衣服。”

用最平常的一句话，作为他们争论天下的结束语，西门轩淡定地收拢话题，然后举步向旷野边缘走去。

“知道吗？当年我在马厩里当奴隶的时候，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想法。”西门轩自顾自地走了几步，东方焰则顿了顿，被留在了身后。在几尺开外的地方，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地传了过来，和着风声，平静如涟漪泛过的湖面，“到了最后才发现，我不需要向别人证明自己，只需要找到自己的位置，我的位置不在这里，你的也不是。”

东方焰并没有细听他的话，只是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点点融入远处的浓夜里，在星光照不到的地方，承载着整个天空的寂寥。

（四十五）释怀（上）

休息了一夜，当西门轩推开东方焰的房门时，屋里已经空无一人。

桌上只有一条信手撕下的布条，上面有一行端正的小楷：“转告纳兰，我不需要麻烦别人，也不想为他所控。多谢。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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