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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陪伴（第2页）

贺去江的泪也落下，正要去抱住父亲之时却扑向一团虚无，母亲的面容也逐渐依稀起来，他急忙转身看向身后士兵，亦是一个个都成了白骨。只觉着是手上有异物附着，低头去瞧竟是沾满鲜血。狂风将本寂静的场景打破，月隐乌云。

“将军，贺将军，贺将军，醒醒，你梦魇啦。”一女声传来。

他终于醒转，再睁眼时急忙环顾周遭，没有耶娘，也没有那些将士，才明白过来方才所有皆是幻梦一场。现世的不安与悲痛又包裹他的内心，贺去江几近受不住这样的折磨。

晏长归本瞧着他从方才开始就呓语着甚么，如今又是这般糟糕状态，急忙起身斟了水，坐回床边喂给人，“想你该是梦魇了，快些抬起头来。”

贺去江呆愣着照人的话做，晏长归抽出他枕子拍了拍，翻个面又塞回他头下让人枕着，“你记着以后若是再梦魇，枕子拍拍翻个面就是了，这样往后再睡也便不会出现如今境况。且说你梦到了甚么？”

他不答。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悲戚神情，他鲜少流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至少晏长归从来没见过。

晏长归猜一准是梦到了故人，因为自己梦到阿娘，醒来时也会这样难受。正要开口安慰之时，抬眼却看他落下泪。

原来这样一个坚强的人也会哭啊，她念道。

可没人教过她该如何哄男子来，看着心疼却又无从开口，拿了衣袖去给人擦拭泪痕，“想哭便哭罢，我不会笑你的。憋着对身子才不好得紧。”

而贺去江却还是强压着最后的理智，将手臂搭在眼上，不教人瞧见自己的泪。她鼻子一酸也泪眼朦胧的。但很快，悲痛如巨浪一般愈演愈烈，铺天盖地的袭来，贺去江再扛不住那几百条性命带来的压力，失声痛哭。

晏长归陪着人一起难受，却还是寻了帕子耐心的擦着他的泪。时而帮人顺顺气，时而安慰三两句，明明自个儿也难受着，还是咬牙死撑。她知晓面前的这人儿是有血有肉的，当然会心痛会难受，只是这种情绪崩溃较常人少得多。男子汉大丈夫也能哭，到了伤心处，哪管是甚么面子里子呢，总要将这些不快化泪排出才好。

贺去江像一个被剥去所有防备的孩提，那样无力地面对着咆哮而来的痛苦，但晏长归愿意重新成为他的铠甲，也愿意化为他手中的利剑。且说是人在崩溃时总希望有人陪着，他亦不例外，下意识眷恋着晏长归的陪伴。

“不走不走，我给你倒杯水，”晏长归低声道，他的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实是弄得有些痛，便想教人暂时松开，也好给他添盏茶水。但贺去江却似未听闻，还是紧紧握住，生怕人下一刻就跑了。

她也只得坐罢，继续拿着帕子给人擦涕泪，“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咱眼睛是长在前边的，日子也是不能颠倒头儿来过的。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有将士来报说还有小半月援军便到了，而且你那些属下都很能干，你晕着时敌军来进攻，他们全部防住了，现今你总算可以安心养伤。”七八中文首发www.7*8zw.com7*8zw.com

“慢慢养着就慢慢养着，等缓过劲儿来了，那些叛军肯定闻风而逃，”她带着哭腔笑道，“你和你的将士如此骁勇，定是有上天庇佑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不能就这样折了。而且不是没有希望。你大可往前走，回头时都能瞧见大家，瞧见我。万家灯火，我为你留一盏，如此可好？”

但贺去江只能偶尔听清几句话，大多时候都是耳鸣与意识模糊，尽管如此，还是下意识的靠近这个正陪伴自己的人。他像小狮露出了最柔软的肚皮，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她眼前。她见人向自己这蠕动，心头一软，教人背靠着自己坐起，她轻轻晃着像在哄婴孩，哼着母亲曾给自己唱的曲儿。

就这般安慰了一个时辰，贺去江总算是平复了心中波澜，那铺天盖地的浪涛退却，堤岸重塑。她见贺去江是睡了，才缓缓将他放平，仔仔细细给人盖好被褥。

眼瞧着外边日上三竿，日光透过窗子洒落在他面上，晏长归怕人眼睛被照得不适，便伸手去为人一直挡着，还吐槽了句这床榻方位放的实在不好。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自言自语道，缓缓舒了一口气。

且待着柳娘熬了药端进来，一勺一勺喂了人喝下，瞧着日头西移，渐渐照不到他面容，这才安单地坐在床榻旁的地上，因实在疲乏，便趴在床沿也睡着了。柳娘又进来时见两人都安然睡着，轻轻走上前，将手背搭在贺去江额上，察觉人身子的体温已与常人般，这才心中一宽，又寻了毯子给晏长归盖上，嗔道：“到时候床上这个好了，怕是你染上凉气又要给我添麻烦。真真不省心。”

她虽这般说，但一瞧见晏长归眼睫上粘着的泪，还是心软得一塌糊涂。且说她这几日也没有闲着，不但要诊治各种疑难杂症，还要应付那些瞧不起女子为医的患者，也好在是晏长归陪着贺去江，自己在为外边伤员诊治时才能不用总两头奔波。思至此处面上又浮起笑，觉着这二人倒是郎才女貌登对极了，暗自下了信心一定要撮合撮合他们。

而外边形势其实是真如晏长归所言，陛下派遣的十万援军还有小半月便可抵达定郡，现今外边的五千敌军自有贺去江下属斡旋，为贺去江争取着安养时日。只是战局形势尚不明朗，仍需他坐镇指挥。这打仗如同博弈，贵在神速，倘将军一日不在，这战机就极易错失，既是如此，大家又不免为贺去江捏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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