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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四十平米的小屋（第2页）

为了买床上用品，我已折返了三回。韩西一边嘟囔着，一边往购物车里放着东西。一个大小姐，今日成功转型成棒劳力，我这个水瓶女，对于新生活的适应能力还真是一级。好！等会儿回去吃点零食，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她啊，打心眼儿里替自己感到委屈。

酸奶、曲奇、牛肉干，酸角糕、鱿鱼丝、巧克力。哦！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水果和膨化食品，以及扮相精致的各类点心。排队等候的人群中，韩西的购物车格外显眼。因为酷似小山丘的它们几乎全是食品。

是的，我只需要食品。韩西屏蔽了周遭人投来的好奇眼神。知道什么叫家中有粮，心中不慌么？为什么买这么多食品？因为这能给我安全感！你们这些人，有家有口的，知道什么叫安全感么？不，你们不懂。为什么买这么多甜食？因为甜食可以缓解焦虑。你们这些把轻松愉悦写在脸上的人，知道什么叫焦虑么？不，你们不懂。

排了好久的队，终于轮到了。韩西优雅地打开LV钱包，准备刷卡。

“不好意思哦！我这台POS机半小时前刚刚坏掉了，所以您不能刷卡，只能付现呢！”

韩西愣了一下，她快速地扫了一眼她的钱包。虽然她不想相信眼前的一切，但此时此刻，她的钱包里的的确确连一张“毛爷爷”都没有！

“一共是427.6元。请问您需要购物袋吗？”收银员绽放出标准笑容，露出了八颗牙齿。

韩西无暇顾及收银员的满面春风，她轻锁眉头，在一瞬间搞清楚了问题之所在。今天她三次出门，购物打车使用的全是现金。之前没有付现的习惯，所以备用的现金一向不多。再加上忙碌一天，哪里在意钱包里，还剩几张“毛爷爷”？那是2012年，不像现在，可以微信或支付宝扫码支付这么方便，所以，遇到这种局面的韩西，真是犯了难。

“您好？”看顾客没有反应，收银员一脸疑惑。

韩西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啊！我忽然想起来，明天还要出差，一出门就是一个月呢！所以这些，还有那些，我全都不要了。真不好意思！不过这一个，请帮我算下价钱！”说着，韩西从一大堆食品里，拣出了一小盒巧克力。

这是她的必需品。缓解焦虑的必需品。

韩西侧过脸，好让自己不去触碰众人的眼神。虽然从余光中，她依然可以得到足够的信息。但关于那信息是什么，她并不想知道。可是收银小姐那张脸，她是清楚记得的。尽管对方出于礼貌，已经极大限度地给了自己台阶下，但敏感的韩西，还是被对方眼神里只轻微流露出那一丝复杂的含义，给伤到了。七八中文最快^

付完钱，抓起巧克力，韩西像做贼似得逃了出去。

由于感受到了金钱对自己的折磨，返程的时候，韩西不再打车，她觉得坐公交车比较适合自己。

华灯初上，霓虹灯下。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袭击着她。坐在公交车后排的韩西极力克制着情绪。她知道，就算是哭泣，也只能在家里。

下了车，韩西来到街角的自动取款机前，望着屏幕上的数字，闷闷不乐地取了钱。正准备离开，却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严重驼背的老太太。

老太太满头白发，佝偻着背，犹如枯树枝的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她来到一个垃圾桶前，将垃圾桶里翻找出来的塑料瓶给装进编织袋，然后艰难地，向前挪动。在和韩西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韩西被她身上那强烈的悲怆感所震撼，顿时对老太太升腾起发自内心的同情。

韩西在原地犹豫着，她想上前搭话，看有没有能帮到老太太的地方。这时，她感到有水滴打落在她脸上。韩西连忙仰起头，发现有更多的水滴打在脸上和身上。

下雨了。

没想到这场雨来得如此急促，还没等韩西反应过来，竟已是大雨倾盆。由于没有带伞，韩西赶紧跑到街边小店的门前，在屋檐下避着雨。

韩西望着眼前的雨帘，开始寻找起老太太的身影，却不曾想，老太太佝偻着身子，迈着蹒跚的步子，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近距离的打量着她，韩西的心里更多的是不忍。看着这位在深夜里依然出来捡塑料瓶卖钱以维持生计的白发老人，韩西的心中五味杂陈。她应该没有亲人了吧？没有爱人？没有子女？没有朋友？她可能什么都没有。但她没有乞讨，没有选择放弃，而是依然靠自己的付出在努力争取，争取那一丝夹缝中生存的权利。

此刻的韩西很是难过。不只为老人，也是为自己。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别样情绪萦绕着她，于是韩西打开钱包，望着为数不多的“毛爷爷”，左思右想中，抽了两张出来。

我还是现实点吧，韩西心想，现在不是充大款的时候。于是她轻挪到老人的面前，半蹲下来，仰起脸，竭尽全力用最诚恳的眼神将钱递了出去。韩西看着老人那饱经风霜的脸，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佝偻老太太俯视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韩西，同样沉默着。在用极为平静的表情瞅了韩西一会儿后，她缓缓地伸出手，接住了韩西递过来的二百块钱。只见老太太礼貌地朝韩西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提着巨大的编织袋，慢慢消失在韩西的视野里。

韩西这才发现，雨停了。

所以这场慈善，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回出租屋的路上，韩西来到一家烟酒店，买了一包520。它比万宝路便宜。在未来，韩西所抽的烟便是它了。当然，为了省钱，她已经决定戒烟。虽然，戒不戒得掉，是另外一回事。

韩西把老板找给自己的几枚硬币小心翼翼地塞进LV的钱包里，跨出了店门。

继续踏上回去的路，韩西下意识地抚摸着LV包那柔软的表皮，仿佛孤苦无依的灵魂被人触摸，韩西鼻头一酸，眼里缀满了漫天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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