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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帽子的人又从喉咙里发出黏连的,神经质的笑声。他说:“不想要我送,那你跑啊。”
鲁蔓跑了。她很少跑得这么快过,跑到整个肺部灌满了风呼呼作响。
她换了一个方向,没有往自己家里的方向跑。她跑向的是她所知道的最近的派出所的方向。
但她还是没能摆脱。影子始终跟在她身后十米的距离,当鲁蔓的双腿发飘感觉落不到实处的时候,那个人还是一副悠闲的姿态,吊在鲁蔓身后像是扯着风筝的线。
鲁蔓知道自己的体力应该是跑不到警局了。她搜索着道路两旁还在营业的店铺,最终选定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跑过去推开便利店的门,开门时自动触发的电子音“欢迎光临”稍稍减轻了一点她的恐惧。
她不敢往后看,急切地在几排货架间寻找店员的身影。
终于,侧面一个窄小的门被推开,员工间里走出了一个穿着红色背心的人。他身量颇长,背对着鲁蔓,双手抱着一个纸箱子要去给货架上货。
鲁蔓一把上前拉住他的背心一角,声音隐隐带上了哭腔:“您好,可以帮帮我吗?”
店员抱着纸箱子转身,露出了一张鲁蔓熟悉的脸,居然是李雾山。
鲁蔓不知是惊是喜,语无伦次地说:“是你……太好了,你有手机吗?报警……你能帮我报警吗?”
李雾山的双唇抿成一条线。他和鲁蔓在班上没说过几句话,但毕竟同学一年多了,他对这个瘦小、话少但成绩优异的女孩印象是模糊的,但并无恶感。
李雾山低头看着鲁蔓,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他……他跟着我,”鲁蔓还是不敢回头,用手指做了个往外指的动作,“放学就跟着我……好几天了。”
李雾山从她零零碎碎的话中大致拼凑出了事件大概。他顺着便利店的窗户往外看,果然有一个戴着帽子的人笔直地站在外面。他稍稍拉高了帽檐,一道挑衅的眼神向李雾山射来。
李雾山突然想起这人是谁了。
他叫薛强,外号“疯狗”,是一中刚转来的体育生。
一中这几年学业抓上去了,就开始想搞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高福利挖来了几个在市内都小有名气的音乐生美术生,又从体校里找了几个据说是潜力股的田径生,“疯狗”正是其中之一。
一中认识他的人都怀疑他精神有点问题,因为这人无论是正常生活,还是在训练场里,都像一条不折不扣的疯狗。
而李雾山认识他,恰恰是因为在梅园附近的监控还没安上的时候,正巧翻墙遇到了。但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疯狗”,觉得眼皮上的疤和嘴角的笑都让人膈应,尤其是听说了他在以前的学校的事之后,更是敬而远之。
“他放学路上尾随你?”李雾山向鲁蔓确认。
“是!他尾随我,我骂他,还用石头砸他,他都不走……他让我跑,我就跑了,但是他一直追着我……他跑得好快。”鲁蔓的眼眶缀着一颗沉沉的水滴,从她的脸颊滑了下来。
李雾山叹了口气,将身上的背心顺着脖子扯了出来,对鲁蔓说:“你等一下。”
他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员工间,似乎跟里面的人说了什么,很快又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胡子拉碴睡眼惺忪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套上李雾山脱下来的红背心,继续抱着箱子上货。
李雾山推开便利店的门走了出去。鲁蔓呆愣着看着他走向那个让她做噩梦的影子,他们面对面站着,鲁蔓发现李雾山似乎比那个还要高小半个头。
两人僵持了一分钟,像是在说话。不知道李雾山对他说了什么,但是过了一会儿,那个戴帽子的人居然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路的拐角。李雾山才走进便利店,回到鲁蔓旁边。
“他走了。”李雾山说。
鲁蔓还没有从呆愣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不敢相信那个人真的已经走了。
李雾山两三下穿上外套,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发现鲁蔓没跟上来,又扭头对鲁蔓努了努下巴,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第12章别打了!要打去教务处打!
两人并排走着,鲁蔓稍稍慢一步。路灯下的树影不再让她产生可怕的联想,她一步一步向前走,踩着李雾山的影子,咚咚跳了一晚上的心脏终于平静了下来。
距离不远,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鲁蔓家所在小区的门口。
“进去吧,他没有跟过来。”李雾山说。
鲁蔓安静地点头,但并没有动。
李雾山说:“我看了一下,你家附近有公交站,明天别走路了,坐公交上学吧。”一路走过来,他观察了一下附近的设施。鲁蔓家的小区到达学校步行是最方便的,公交反而要绕些路,但是特殊时期,还是坐公交更稳妥些。
“好。”鲁蔓细细的声音响起,“谢谢。”
“唔”李雾山收下了她的感谢,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话,“之后最好让你家人送你上下学,明天跟老田说一下,他会处理的。”
这样的话像是建议,或是劝告之类的,总之是很不像李雾山会说的话。他话少,且总是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事不关己的样子。因此鲁蔓惊讶的抬起了头,重新看向这个认识一年多却一直泾渭分明的同学。
李雾山的神情依旧是冷淡的,周身像笼罩着一层薄雾,将他与外界分隔,但他的眼睛在夜色下看起来很亮,不像是冰冷的寒潭,而像闪烁着温暖的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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