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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生（第2页）

年生走到自家的大门口，奶奶正忙着洗衣服呢。她一听年生的哭声，赶紧跑过来一把抱住他说：“我的乖孙孙，你今天你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跟奶奶说，奶奶叫爷爷去找他们算账！不哭，乖孙孙不哭啊”年生把头埋在奶奶的胸口上，说不出话来，却哭得更厉害了！奶奶用手紧紧地抱住他的头，嘴里不住地安慰着说：“不哭，不哭啊！我的乖孙孙不哭啊”爷爷从内屋里赶了出来，见年生手里举着那张旧照片，伏在奶奶的胸口上哭个不停，他一切都明白了。他走过来抱住年生的头，说：“乖孙孙，不哭，不哭啊！是谁欺负我们的乖孙孙了，你告诉爷爷，爷爷找他们算账去”

可是年生依旧哭个不停！他不肯说话，就只顾哭着哭着这回哭得让爷爷受不了了，他脸色铁青，双手握拳高高举起！“是谁，是谁欺负我的乖孙了？我去找他算账”

爷爷拼命挥舞着双手，向外面走去。他看见奶奶放在洗衣盆上的捣衣棒，一把提起，奔向门外，口里不停地叫嚷起来：“是谁？是谁乱说我们家年生了，老子今天非敲破他脑袋不可！是谁？是谁给我站出来！小兔仔子！是谁家的野孩子”

爷爷举着捣衣棒，满村满里地挥舞着，狂叫着：“是谁乱说我们家年生了，老子非敲死他不可”他的吼叫声像一只饿坏了几天的狮子，逢人就吼：“是谁，是谁乱说我们家年生了，老子非敲死他不可”

爷爷走回来的时候，整个身子摇摇晃晃的，像是一个支撑不住的老架子。他的脑袋低垂着，口里喘着粗气，那支拿在手上的捣衣棒，差不多撑到地上去了。他用另一只手摸着年生的头，口里有力无气地说：“乖孙孙，不哭，不哭啊！你有爸爸也有妈妈的，你还有爷爷奶奶保护着呢以后谁再敢乱说乱叫，爷爷非敲死他们不可”

年生还在哭着，奶奶用手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爷爷说完，随手扔下那支捣衣棒，踉踉跄跄地走进他的房间，随后又把门关上！爷爷人累了，爷爷心也累了，他躺倒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5。

后来，年生不管上学还是回家，都一个人走着。早晨，他一个人静静地在山间小路上走着，闻闻野花野草的香味，听听小虫小鸟的歌声，看看朝霞朝露的颜色黄昏，他也是一个人静静地在山间小路上走着，闻闻新泥新果的香味，听听小鸡小鸭的歌声，看看炊烟暮蔼的颜色

他一样好好地读着书，一样每天带回一大袋青草，他养的小兔小鼠比别人家的还肥还壮可就有一样，他原本快快乐乐的性格变了，变得不爱说话了！

想起爸爸妈妈的时候，他不会再问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书包里拿出那张旧照片，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然后偷偷地哭着。他会悄悄地对着照片上的爸爸妈妈说：“爸爸妈妈，你们怎么还不回家啊？年生想你了，我喂了好多好多的小兔子、小竹鼠，就等你们回家呢！让你们补补身子骨，我不让你们为我累的”

又是一年的冬天到来了，学校一样开了一个像往常一样的寒假预备会。孩子们再次高高兴兴地叫嚷起来，只有年生一个人默默地、早早地离开了。他背着小书包，自个儿先往家里赶回去了

年生回到家里，看见爷爷正在劈柴，奶奶正忙着做饭，他没和他们说话，把那一大袋青草放在兔宿的一边上，背起书包，静静地走进自己的房间里。他把书包放在桌子上，把鞋子脱了，然后爬上床去，用手把棉被拉上，鼻子脸一起盖上了

这时奶奶走进来了，她在年生的床沿边上坐下来，伸出那双满是皱纹的、粗如沙布的手，摸了摸年生细嫩的额头，轻轻地问道：“乖孙孙，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呢，奶奶！”年生将棉被从头上拉下来，睁开眼睛，对奶奶说：“奶奶，我没事的！就是有点儿犯困了，我想一个人静静地睡一会儿”

“乖孙孙，是不是想爸爸妈妈了？奶奶待会让爷爷给他们打电话，让爸爸妈妈今年一定回家过年！”

年生不再说话了！他把被子一拉，又盖到头上了，两行泪水从眼角边慢慢滑下来

奶奶转过头来，用手拭了拭自己眼角的泪水，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年生身上的被子，不忍心地说：“乖孙孙，你好好睡吧！奶奶这就出去，让爷爷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今年，无论如何得让他们回家一趟，来看看我的乖孙孙”

6。

奶奶走出年生的房间，随手将他的房门给带上！奶奶向爷爷那走去，对爷爷说：“老头子，你养了个好儿子啊，今年无论如何得把汉阳给我叫回来”

爷爷放下手中的柴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只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来，抽出一支含到嘴里；另一只手又伸到另一个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拍”的一声点上火。他吸了一口烟，狠狠地说：“汉阳今年再不给我滚回来，就当老子没生这王八糕子了”

奶奶赶紧折回房间里，拿出一部手机来。她弄了好久，总算把号码拨出去了。接通后，她把电话递给爷爷。

只听话筒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谁啊？是谁啊？哦，是爸啊！爸，快过年了，您老身体可好吗？我妈的身体可好吗？对了，还有年生呢！年生长高了吧？书读得好吧？还算听话吧？”

“不好，都不好！我不好，你妈不好，年生也不好，也不听话”爷爷一脸火气，满嘴里都是不高兴的话儿：“我问你，今年你到底回不回家呢？你还有没有我们这两个老鬼呢？什么？你生意忙？你不回家了？好！好！好！我告诉你，今年你要不回家，就当老子没生你这儿子”

爷爷的脸涨得通红通红的，脖子上暴起一条一条的青筋。他握手机的手在颤抖着，口里喘着粗气，好久好久，他终于忍不住了，冲着电话里大喊一声：“汉阳，你给老子听着，你这臭小子！今年你要不回家过年，老子就不是你爹了”

爷爷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就“拍”地一声关上了。他坐在那把老旧的木椅上，只有出气，没见进气地“呼噜呼噜”着。那边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老头子就是不接。后来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伸出手来，去把那电话给接了！

“喂！汉阳啊，我是妈啊！今年你总得回一趟家吧？你就是不看我们这两张老脸，也得回来看看你的儿子啊！那可是你亲生的儿子，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只听电话那边传来声音说道：“妈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不能回家的！我这一回家就全完了，几年的青春和心血，就白白地扔在这里了！妈，不是儿子不孝顺，不是儿子不想您二老，也不是儿子不想年生啊！可是妈您不是不知道，名义上虽然我是一个公司的老总，可经济上却是她在把持着！她每个月就给我一些零花钱，就像给我发工资一样！可我还是尽量地多给您二老寄上一些钱，怕您二老和年生会受苦

“儿子心心念念都想回家看一看您二老啊，都几年没和您二老见面了”电话那边传来爸爸的呜咽

7。

“我知道，她控制我是怕失去我！她是爱我的，是怕我回家就不回来了这里的人鬼灵精怪得很！再说了，我也不能没有她啊，结婚这么多年了，我和她是有感情的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没有她，我就没有这一切——金钱、地位、财产、名誉——一切的一切——花天酒地的生活——楼房，名车，出入高档酒楼妈啊！您知道为了这一切，我是怎样拼命地忍耐的吗？”

奶奶双手颤抖着，对着话筒说：“儿啊！难道这些，都比亲生儿子还重要吗？难道失去那里的荣华，我们家就没有几亩薄地养家糊口吗？我们不要那些，你回来吧！”

“不！妈，我不能回去！我回去这几年的青春和心血都白费了妈，在这也有我的家啊！有您的儿媳妇，有您的小孙子！我不能放弃这里的幸福和家啊虽然她限制着我，却给我无尽的幸福和满足我们之间，也有爱情、亲情和感情啊”“可是你也要想想年生啊，他从二岁开始，就没有爸爸妈妈啊！几年来，他只能从照片上看到他的爸爸妈妈，你们这样对待孩子公平吗？”

“为了年生的将来，我更不能放弃这里的一切，您知道吗？妈！我现在每个月都为年生偷偷存下不少钱，将来我要送他出国留学，要为他在城市里买上最好的房子，让他成为真真正正的城市人，让他超越他的父亲，拥有自己真正的幸福妈，您不知道啊！我并没有自私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年生的将来”

“可是妈并没有叫你一辈子回家住啊！妈只是想让你春节回家一趟，回来看看年生，他需要一个父亲啊！”“可是妈，我不能回家啊！我不能让她知道我结过婚，还有一个儿子。让她知道了，我就彻底完了！我的朋友和商友也会讥笑我的再说了，春节我有那么多的客户要应酬，有那么多的生意要打理，我哪有时间回去呢？妈，您要理解我啊！您要是没有钱我再给您寄，我给您二老和年生多寄点钱回去好吗？好吗？

“妈，有了钱，就什么都有了！咱们以前穷怕了，我确实不敢再回到那穷山沟沟里去了我到死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一块红苕的日子。早上上山，到晚上饿着肚子，还要硬往山下杠一担柴火下来！妈，我现地有房有车有公司了，我有钱了！我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奶奶听累了，她把电话放在身边的桌子上，让里面的声音在那里吱吱喳喳地叫喊着：“妈，您听到吗？您有在听吗？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大家的幸福啊！为了让您们过上好日子，让年生将来拥有别人没有的一切幸福生活，我忍气吞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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