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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太阳不再（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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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决定了？”校长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来有一种失真感，他的语气很低沉，却不怎么惊讶。

莉安坐在椅子上，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堆照片，他手里捏着的那张照片里，上面的少女和少年互相拥抱，少年的金发在那时还在太阳下闪耀。在台灯的光下，这塑封的照片里少年的金发闪烁着莫名的光，连同他脸上的笑容一起，都变的有些诡秘莫测，莉安把一个铁桶从桌子下抽了出来，把照片都丢了进去，又淋上了酒精，用火柴点了火，他的目光低垂着看着那些照片的每一个部分都被火焰舔舐着卷起，随后在火中化成了漆黑的余烬，他把旁边水壶里的水都倒了进去，那些灰搅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他拎着桶，把里面浑浊的回忆倒进了下水道里，在拉动开关听到了冲水声之后，他转身离开了。

“我是将死的人了。”莉安拿起电话说到，“我之前还在骗自己。”

“现在我不能再骗自己了，也不能再骗其他人了。”他说道。

“你要想好。”校长在短暂的沉默后说道。

“早就想好了。”莉安看着空荡荡的相册，那些回忆早已灰飞烟灭，他不禁想起了某个关于无姓之人寻找自我的老笑话，他被自己逗笑了，男孩嘶哑的笑声在房里咳嗽般的响起。

“里昂·舒特已经死在西班牙了。”他轻声说道，“他不应该活着。”

“这个消息我不会告诉其他人。”校长说道，随后补充道，“至少现在我不会。”

“随便你吧。”莉安简短的回答道，“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了桌上倒扣了起来，在短暂的沉默后，他看着桌上镜子里自己的脸，憔悴的脸颊就真像个女孩，原本金色的头发已经再次被红色染过一遍，那个证明他的发色确实曾经是金色的一小段发根也不见了，发梢特意拉弯了些，他伸出手指顺着自己的颧骨向下抚摸，一直到嘴唇停下，他嘴唇的唇色是再稍微深一些的樱桃红，在他本来就白皙的脸上十分突出。

看啊，多可爱的女孩啊，谁见到谁都会喜欢，喜欢这个孱弱的，可爱的，听话的乖巧的女孩，每个人都会想揉揉她的头发，再把她抱在怀里。

而那个男孩呢，那个咬牙切齿又心怀怒火的男孩呢，他是那么咬牙切齿的愤怒着，好像世界都在与他为敌，一个孤独的在和世界角力的男孩谁都不会敢去牵他的手，在那个雨夜里他已经被淹死在西班牙的那个小巷里了，谁也不知道他曾经来过。

里昂·舒特先是噗嗤一声笑了，他笑的捂住了脸，笑声嘶哑而尖锐，尔后他狠狠吸了吸鼻子，用手掌用力按住眼睛，先是缓缓的吸气，尔后转为了断断续续的抽噎，最后他慢慢伏在桌上，沉闷地痛哭了起来，那些眼泪并没有落在地上，都没入了他捂住脸的手掌里，声音也没有传出去，这间房间的隔音效果也很好，就算是一个少年在此死去也不会有人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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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莉安又梦见了他，那个永远自信的金发少年，他在球场的最中央踩着足球，朝着在看台上的莉安大声喊叫着，用力的挥舞双手，莉安在看台的椅子上坐着，那呼喊声很久之后才被她发觉，他抬起脚跨过那一排一排的座位，踉跄地在座位之中奔跑着，而那看台上的座位却被无限的拉长着，诡异的延伸着，他每跑开一步都反倒像是被再拉开一步的距离，他跑的越来越快，而那个男孩却离他越来越远，他想要再快点，再快点跳到球场上，跳到那个男孩的身边，但是他怎么样都过不去。

那个男孩看着她奔跑的样子，放弃了似的摇了摇头，抱起了足球朝着场外走去，莉安突然被一股无以名状的恐惧攥住了，她扑倒在一排椅子中间，张嘴想要大声喊他的名字。

“你是谁？”

那男孩突然出现在了他眼前，金发的男孩在他面前的椅子上蹲下来，脸对着脸看着他，他指了指自己，说道。

“我是里昂，你是谁？”

莉安张嘴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了溺水般的呜咽声，他猛烈的摇着头，伸出手去想要抓住男孩的胳膊，却被男孩反手抓住了。

“这样啊。”男孩喃喃地说道，“你不知道你是谁啊。”

男孩放开了他，用力地把他扶了起来，却又狠狠地把他朝着后面用力推倒，仰面倒下的莉安条件反射地闭起了眼睛，睁开眼后，他才发现自己跌到的地面是一片凌乱肮脏，垃圾散乱落在其上的混凝土，旁边狭窄的墙壁上密布着生锈残破的管道和恣意发泄的涂鸦，那是一个暴雨后的小巷，那个金发的男孩又出现了，他站在巷子口，这回他的金发淋湿了披在头上，一个破掉的足球在他脚旁停着，他的衣服都没有穿好，露出半个肩膀，在暴雨里他瘦弱的身子更加明显。

“我是里昂。”男孩回过头来，轻声说道，“你是谁？”

“我……”莉安刚想要说什么，男孩突然不见了，巷子里的雨停了下来。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扶住了他的肩膀，一个轻巧的女声从他的背后传来。

“你是……c-10439啊。”

“你忘记了？”

莉安再次骤然惊醒，他背后的衣服已经再次湿透了，毯子上也都是汗水，他握了握拳头，一股无力感让他连握紧手指都有些吃力，莉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他胸口里的那个恶毒怪物仍然被某种力量支撑着跳动，逼迫他继续在这漫长的道路上跋涉着，他知道自己并不会停下，至少在此时，他无权停下。

他抓住自己的头发，深深的把头埋在了曲起的膝盖里，空调遥控器换了电池也仍旧不能控制空调吹出冷气，房间的温度依旧十分高，莉安知道自己又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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