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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百年春秋（第3页）

范航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师父，咽了一口吐沫。

师父说：“我叫安空景，入目景物皆为空，入目空处皆是景，安于空景啊”，他说完将范航拉到身前，开口教了几句，用眼神示意范航跟着自己唱。

范航鼓足气一开嗓，屋内的师兄们都笑了。

范航顿时泄了气，脸臊得通红，头上冒了汗。他抬头看看师兄们，伸手拉上了父亲袖口，黑眼珠亮亮地怯生生打量屋里这些人。

安空景又将他拉到身前，笑着说：“怎么往后躲呢？人前大场面，要抬起头来。”

范航没懂师父说的是什么场面，点点头，小声叫了一声“师父”。

安空景将范航交到司徒博手上，让他带范航练些基本功。

几年下来范航基本功竟也没学扎实，师父一检查就挨打，打得他好多天坐不下。

眼看着师兄们都在台上唱，他坐在院子里看黄土上旋起的旋风，一个个旋在眼前，就像打旋子，他随着风站起来，在院子里打起了旋子。

那天范航熬到天黑，最后实在没了气力，倒在床上睡过去时鞋还挂在脚上。

安空景站在屋门口偶然一瞥，看到了憋着小脸踢腿的范航。

第二天安空景将范航叫到屋里，拉上弦让他唱两句。

范航一开嗓唱就泄了气，脑子里都是那天臊红了脸的样子，不敢唱又想唱，低头看自己鞋尖。

“哎”，安空景叹口气，摸摸范航光亮的脑袋说：“你这孩子，怎么上台呢？”

范航抬头看师父，张张嘴不知怎么表达，他想“我该给师父表个决心的”，但他不会说话，含糊半天，被师父从屋里撵了出来。

范航跑到水池子边儿上压腿，疼得嗓子直抽气。

雪花落在身上，耳朵儿麻麻痒痒的，疼得他一伸手一抓，抓出一道血印。

一年年雪花落下来，变成漫天大雪，落在四合院房檐上，变成师父托在手中的泥茶壶呼出的热气，呼呼湿透胸口，暖得汗顺着脖子流下来。

范航鼓气一嗓子喊了出来，房檐落冰棱，三个师兄同时打开屋门，盯着站在院子的范航。

院子里一时寂静无声，范航心里没底，抬头看看，连鸟叫也没有。

房檐化水，哗哗流到台阶上，汇成一条细细水洼。

“行了，上台吧。”安空景慈爱一笑，拍拍手看着刚从天边露出来的太阳，金黄光芒晒得老人眯起了眼。

宋之器转身回屋去，眼里含了两框泪，突然被司徒博板住肩膀轻轻拍了拍。

第一次登台唱的是什么，范航不记得了。他当时心里都是汗，一身的汗，晚上回去后梦里还都是汗。

那晚他梦见自己通红着脸，全都是笑声，自己站在台上下不来，三师兄立在下面冷眼看着自己，空空戏台子就他们两个，范航突然惊醒，吓出了一身汗。

那天夜里范航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脑里都是那天站在师父跟前一屋子笑声的场景，手抓着被子不敢出声，偷偷地滴下两滴泪。

他想：“我得有出息，我得站住脚根，我得唱出“响”，让人叫出“好”来。”

范航紧紧抓住被子，手心里都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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