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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黑龙潭(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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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茂生被人推下的一瞬间,他并不害怕,只是有很多遗憾。最后的关头他的心反而宁静下来,这生命的最后几秒,他来不及想念谁,呼喊谁,只是本能的深呼吸一口,仿佛进入到潜意识的状态。

他不惧怕被那黑龙吃掉,倒想在落水后睁开眼,看看这龙是什么样子,被小鱼小虾吃光或者被细菌微生物分解掉也比这好不了多少。在空中下坠,感觉那么熟悉,曾多次梦见自己坠入深渊,也跟梦里一样感到本能的恐惧,尽管他知道那很短暂,不会再像梦境一样再来一次了。

或许是落水的姿势太过完美,又或许是瀑布下的水不是静止的,他没有被扑面而来的水面冲击晕过去,而是随着瀑布下坠的水柱卷入深潭。这一切他都很适应,仿佛他就是黑龙,这儿本就是他的渊薮。他的灵魂将会潜伏于此一千年。其实他还想一飞冲天,无论等待多久,可……

他不想挣扎,可深潭底下水压很大,他一口气憋着难受。正准备吐出这口气,忽然感觉到一个东西抓住了自己的手臂,起初一种短暂的恐惧袭来,因为他想到了水底打捞出的那些尸骨。可接着他又想,万一是……?可睁开眼一片混沌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水声轰隆充斥整个世界,别的什么也听不见。

此时,他感觉自己背上捆着的大石头一松,自己的身体被水流一带,翻滚悬浮起来。那个抓住自己手臂的东西猛的发力,接着自己身上的绳索似被利刃割断,自己手脚的束缚一下子松开了。傅茂生心中一喜,勇敢的善意的去摸那抓住自己手臂的东西,是一只手,一只活人的大手。

两个人随着深潭里的水流旋转,本来想就这样转出水面多好,可没想到水流突然又朝下卷去,最要命的是,通过手的触感来看,似被卷进一处巨大的水下石头缝隙。

傅茂生有丰富的游泳经验,他知道在水中遇到这种暗流非常危险,一旦被卷入卡在狭窄的石头缝隙里,生还的希望几乎没有。但又不能试图撑住石头之类的东西与水流抗衡,那样会死的更快。他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调整姿势,减小身体对水的阻力,护着头部顺着水流冲去。几次撞击磕碰,自己的手肘恐怕都撞烂了,后面那人不知道怎么已经被冲到了他的前面。

等水流平缓下来,确信自己没卷进水下石旮旯,他赶紧往上游。经过这一次冲击,肺活量早就支撑不住了。更糟的是,他感觉到救自己的人已经在蹬腿挣扎,估计已经呛水了。这样的深度只要呛水,人很快就会失去意识。好在这个人应该是个经常游泳的人,并没把他死死抱住缠住。傅茂生拽着他,拼命的往上游。上浮的速度并不慢,因为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水的压力在迅速变化,但似乎这深潭深入地狱,向上的路永远没有尽头。

就在傅茂生快要达到极限的时候,瞬间冲出了水面。他猛地呼吸,仿佛再造重生一般,其实离他落水也就五分钟。他赶紧把救命恩人托起,发现他只穿了一条裤衩,看来是早有准备下水救人的。拼尽全力游到岸边,他来不及看这里是什么所在,只知道离瀑布有不少距离了。

傅茂生把那人抱到乱石堆中的一块平整的石板上,贴近他的鼻孔,已经听不到呼吸了,不过手腕处似乎还有脉搏。他让那人平躺过来,准备给他做人工呼吸,可就在那人仰面朝他的瞬间,透过夜间峡谷里微弱的光,他惊讶的发现,这位恩人竟然很眼熟。

他凑得更近仔细辨认,这不是二傻是谁?他不敢出声,因为在自己左岸的高处,远远的有星星点点的灯光,犹如鬼火一般,那就是二道河寨子。

傅茂生这是第一次给别人做人工呼吸,虽然在电视上见到过,但那都是男的给女的做,或者女的给男的做。这跟一个大男人嘴对嘴,自己还有些下不了口。不过一想到二傻舍命从阴曹地府把自己救回来,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连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

好在二傻的嘴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污,也没有恶臭扑鼻。傅茂生咧着嘴朝他嘴里吹了三次气,准备接着一鼓气把二傻吹胀,好让他像气球泄气一样,然后开始呼吸,这时二傻腹部一收缩,咳的一声呛出一大口水,喷的傅茂生满嘴满脸都是。

傅茂生用那本就是湿漉漉的袖口擦了一把脸,只见二傻猛咳一会儿,开始呼吸了,而且微微睁开眼睛,终于醒转过来。傅茂生欣喜的看着二傻,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脸上和嘴里的东西是二傻胃里的液体,不仅很臭,而且味道又酸又辣,他差点就呕吐出来,赶紧把头埋在河里洗脸漱口。

傅茂生怎么洗也觉得没洗干净,可这不是久留之地,而且他有话要问二傻。二傻睁着眼睛,呆呆的只顾呼吸,傅茂生不得不凑近他的耳朵说话:

“你妈杀我,而你救我,为什么?”

“别,别提那妖精,他不是我妈。”

“咦,真是个傻子,连自己妈也不认,还骂她老人家是妖精,你不怕我告诉她。”傅茂生知道跟傻子说话得用点儿激将法。

“傅茂生,别人把我当傻子可以,你还真把老子当傻子?一个傻子刚才能舍了老命救你吗?”

傅茂生被他说的面红耳赤,看来这二傻真是装的,其中玄机不小啊,随即问道:

“哦!你怎么知道我叫傅茂生?二傻,不,二哥,嘿嘿,你为什么要装傻呢?那妖精我看也不像你妈,可你装傻就得了,为啥还要装她的儿子呢?”

傅茂生心中的疑问太多,每一个问题都很重要,反而不知道从何问起。

二傻又轻微的咳嗽几声,才一边翕动着胸部呼吸,一边正色的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长话短说。我让弟弟警告过你,有人要追杀你,可你他妈的为什么不跑?差点连我也跟着你一起见黑龙去了。”

他消消气才接着道:“以后还叫我二傻,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常力的哥就行了。我是那个女人捡来的,我对她而言想必有特别重要的用,所以她骗我说我是他儿子,对我也百般照顾。”

见傅茂生眼睛里充满对这个“照顾”的疑问,他接着解释道:“不是母亲对儿子的那种照顾,你们家应该养过猪,就相当于主人对一头等着宰来过年的猪的照顾,生怕你长不肥的那种照顾。”

二傻说到这里时,眼睛里噙着泪花。傅茂生投去理解的眼神,没有打断他,让他继续说。

“我装傻,是因为我知道我的亲人被他们控制,不仅如此我还感觉到他们有着巨大的阴谋。这个阴谋比杀几个人,比毁掉一个十几户人家的村子还要大。我装着做他的傻儿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揭穿这个阴谋,救出我们的亲人。傅茂生,我相信你,你跟我们兄弟俩的处境是一样的,你也是个有能力的人,我们可以联手做这件事。”

傅茂生无奈的道:“我们怎么联手?我现在自身难保。”

“是的,接下来你不能再待在石板河,甚至水西都不行,无论走到哪里都要隐姓埋名。如果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你的家人就会有危险,这是他们控制一个人的模式。离开是为了积蓄爆发力再打回来,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咳咳……”

二傻咳嗽了一会儿,呼吸才又平缓下来,他道:“我们先去对岸穿衣服,要尽快离开这里。”

傅茂生只好扶着二傻,或踩着河中的巨石,或趟着齐肩深的水过到对岸。在一堵崖下重新坐下来休息,背后的半山上就是去二道河寨子的路,这里反而是最隐蔽的。不过在这里不能继续谈话,因为离瀑布更近,水声太大,根本听不见。

等体力又再次恢复,二傻才起身在一个干燥的大石头底下拿出了自己的衣服,他没有穿上,而是折叠成尽可能小的两团塞进鞋里。他带着傅茂生沿着崖壁艰难爬行,最后竟然来到瀑布内壁。这里没有洞穴,却有一个岩石间横向的大凹缝,可容人通过。虽说夜晚的月光明亮,这峡谷中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瀑帘内更是没有一点光亮,只能靠手的触感辨别地形,跟着二傻一点一点的挪动。饶是二傻对地形很熟悉,还是差点再次掉下黑龙潭里。

经过千难万险,才从边壁没有水的地方攀上了瀑布上方,又沿着河流往上走了一段距离,才上岸,来到一处安全的方。月光在河面跃着金光,瀑布已经离得远了,几乎听不到它那永远的咆哮。

这时傅茂生才意识到自己大腿上的伤口一直裂开着,不是特别疼,但像是冬天那里的衣服破个洞,被冷风不停地刮,凉飕飕的不舒服。再检查别的地方,额头上和手肘上都有伤,不过没有伤到骨头,算是万幸。而二傻只是膝盖上有点皮外伤,这或许回去还算能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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