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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漘眸光动了动,加快脚步,往那间敞开门的屋子走去。
书案后站着的人骨瘦如柴,发间半数银丝半数黑,应是知天命之年。
细看之下,苍白的脸色略显病态,一双狭长的眼睛却似透着狡黠精光。
顾漘进去时,那位顾先生正盯着桌上一副笔墨看得出神。
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
字倒是好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只是其形略显飘若,与写字的人一样透着股诡谲的气息。
师爷说到底与幕僚无二,没有官衔职称,本质上也并不属于朝廷官吏,但本着对年长者的敬重,顾漘还是微微揖了个身,“听闻先生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倒谈不上有事。”顾先生道:“只是见顾公子像极了一位故人,睹人思人。”
听见他开口的声音,顾漘蹙眉一怔。
医者可听音辨命。声从其身,意为从声音能听出来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可听其声,缈而无韵,中气微弱,久虚则易衰,恐不寿。
顾漘越发狐疑,“不知先生先前在何处见过我?”
“何处见过,又或者我叫何名,这些都不重要。”这位顾先生并不回答顾漘的问题,始终低头看着笔墨未干的字迹,喃喃叹息: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
这一下,把顾漘接下来想问的问题也挡了回去,索性便不再开口,即是请他过来,那就一定会再说些什么,顾漘自是不着急。
细心观察屋内的陈设,桌上放着一个鼻息瓶,两本账册,几本已泛黄的医术。
房中的香炉是极少见的倒流香炉,袅袅烟氤从锥香底部腾出,成丝成缕,似卷似云。香炉的周围烟雾缭绕,主调麝香中还混着少许木香,本应是很好闻的香型,可偏偏被调制的过分浓郁,顾漘实在是欣赏不来。
不过片刻,顾先生就抬眼看向他,“顾公子可擅对弈?”
话题忽转,顾漘不知他的用意为何,“在下只是略懂一二,不敢卖弄。”
顾先生抚须轻笑,两步坐到了棋桌前,“无妨,我也是附庸风雅罢了。”
一旁棋桌上已摆好了棋盘,两个竹制棋笥中黑白子各半,看来是早有准备。
棋法阴阳,见之为人。
顾漘没有推辞,在他对面坐下,执礼:“献丑了。”
执黑子为敬,他作为后辈,出于礼节,执起黑子先行落下。
金角银边草肚皮,黑子落在右上角。
而顾先生的白子竟是径自落在了天元,边不如角,角不如腹。
两人的棋艺都不低,在技法上却是各成一派,一个稳中求胜,一个激进占先。
顾先生一边紧盯着棋盘,一边道:“顾公子的棋法也像极了我的那位故人,可否问一句师从何人?”
顾漘揣摩他话中用意,不动声色,“未曾从师,不过是闲暇时自我琢磨一些。”
顾先生闻言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说话。
大约黑白对立,两相持平了两炷香的时间,顾先生忽而口风一转,一招破釜沉舟占了先机。
似有一丝冷笑嘲弄,“不知顾公子是否有听说过一句话,宁失数子不失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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