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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彻缘上小学的第一天,就被孤立了。
他的个子矮小,瘦得皮包骨头,偏偏还时刻挂着一张阴沉的脸,有孩子想要和他搭话,也被他近乎凶狠的眼神给瞪回去了。
一整天,他就缩在教室角落里的位置上,尽量弓起背,埋下头,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前面正好坐着一个大胖子,挡住了他所有的身体,于是连老师也似乎忘了这个阴郁的孩子。
江彻缘在这一天里,做完了几张报纸里的数独,偷偷观察了班里的所有人,然后又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时下课铃就打响了。江彻缘收拾书包,混在人群里走出教室,心想这日子还真好混。他如是感到十分怡然自得。
校门口早就家长云集,许多新生孩子们早已控制不住自己飞奔的腿,扑进家长怀里。家长们大多是老一辈的,都有着慈爱的目光。
于是人群中,那个年轻的女生,就变得十分显眼。她穿着一件盖过脚膝的白裙子,留着披肩长发,脸上淡淡的笑容,眼神是与自己的阴郁截然相反的温和明媚。她被周围的人群挤得节节后退,但是她也不皱眉头,还是自若地把目光投向校门口。江澈缘似乎可以肯定,她一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踏踏踏踏…”江澈缘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响亮得似乎能在这嘈杂的平地中传出回音,江彻缘忍不住在心底开了个玩笑。在下一刻,江澈缘看见那个女生伸出手臂挥了挥,笑了,弯弯的眼睛,让她看上去更动人。那个脚步扩音器,便一鼓溜钻进人群,小小的身躯像小鱼一样在人群中灵巧的穿梭,最后游到了女生的身前,抱着她的腿不肯放。
那个孩子,就是今天想和他搭话的男孩。
江彻缘看得有些眼红,这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亲情。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他被送进了孤儿院,每当在街上看见和谐的一家人,他都会下意识地回避,久而久之,心中的羡慕嫉妒,似乎也归于平静。但是现在,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女生看男孩的眼神真的很温柔,他看见这一幕时,心中又酸涩起来。他不愿再观望,默默地转身离开,低头混进人群里。
在江彻缘身后,那个女生此时却抬起头来,望向他离开的方向,眼底的疑惑和思虑,转瞬即逝。
——
江彻缘一路走过热闹的街道,又穿进小巷,来到德育孤儿院。推开门进去时,他又变回了那个寡言冷漠,人见了也不讨喜的阴郁孩子了。
孤儿院的小花园里,有小孩在玩滑梯,放学回来的孩子围坐在滑梯旁写业,见他来了,也都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院子平房里走出来一个头发染成深红色的中年女人,手上拿着铁勺,对他招呼:“回来啦,放好东西,就过来帮忙。”江彻源点了点头,就走向了平房旁的灰蒙蒙的小楼。一共三楼,他走到最顶楼,房间有三十几张床,好多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都在里面,有的躺在床上,有的在攀爬床梯,但是声音都是细细碎碎的。江彻缘来到自己的床,放好书包,就安静地下楼了。
在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是被遗弃的,所以在这里,他们大多有残疾。孤儿院的工人员,都是有写年纪的阿姨,她们初来的时候,都是温柔的。但是,日复一日,把她们的耐心都消耗殆尽,她们对孩子的态度变得敷衍。孤儿院里的孩子是最需要爱的,但孤儿院却是无爱可依的地方。
江彻缘来到平房里的炊事房,红头发女人正在烧粥。她停下手中搅动的汤勺,从角落里拿出一根拖把,递给江彻缘,江彻缘沉默地接过,开始拖地。
一天前,江彻缘打伤了小虎。小虎是江彻源床的上铺的小男孩,年龄比彻源小两岁,他有先天性的智力衰退。事出原因,是小虎拿走了江彻源唯一的父母照片,把照片当糖一样含在嘴里舔,等江彻源发现时,照片已经稀巴烂,不能看了。这是他在父母出事之后,唯一来得及从家里拿出来的东西,他就压在枕头下,因为怕把它弄坏,每看一眼都是小心翼翼地,都不敢用手碰。江彻源对小虎大打出手,小虎胖胖的,力气很大,但是当时的江彻源已经暴怒了,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把小虎推下上铺,小虎的额头出血,去医院缝了两针了事。
打伤小虎冯阿姨(红头发女人)知道了之后,狠狠地数落了他一顿,让他打扫厨房一个月。
这就是孤儿院,没有人来过问你的过往,也没有人来关心你的心,到底有多难过。
——
晚饭后不久,江彻缘吃完药就躺上床了。他的脑子终于空闲下来,又忍不住想起了今天学校门口的小姐姐。
她看上去那么年轻,应该是扩音器男孩的姐姐吧?
扩音器男孩……他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跑步啪啪响的身影。教室里,他笑嘻嘻看着自己,黑黑的刘海温柔地搭在额头,却又因为他凶狠的眼神,露出胆怯的神情,向乌龟一样缩起了脖子。他的笑容还真的有点像那个小姐姐。
今天早上报名时,江彻缘心不在焉。但是他还是努力回忆了一下,那个小男生好像叫温子扬。
原来那个姐姐姓温啊……眼前再次浮现出姐姐似乎可以冰释一切伤心事的笑容,江彻缘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
外番
放学接到弟弟,女生牵着弟弟的手,慢慢地走着。后者蹦蹦跳跳的,用十分夸张的语气讲述学习发生的事情。
“姐姐姐姐,我们班里有一个男生,他今天好像一句话都没说过。我好心和他搭话,他却凶我。”温子扬委屈地向姐姐诉苦。
“你是不是又去和人家吵架了?”女生的语气担忧。
“诶,没有啦,他是用他的眼神凶我的。”温子扬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想要模仿江彻源的凶狠样,但是却显得十分可爱。
女生捏了捏弟弟的脸,笑了:“那你要和他好好相处,他或许只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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