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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英谷东西向,东口有巨岩挡路,西口下有断崖。虽已多年无人闯入,然从未停止巡防,不过人数缩减,从原来的五人一班,减到今日的二三人。
翌日夜,姜落随姜田至东侧谷口巡守。
戍所在谷口巨石背后,木板搭成一方三角木棚,上铺衰草。不过巡防守卫并不在常在其中,只做躲避风雨之用。这夜虽是腊月中,却少见的风定。黑涔涔的岩壁照下巨大黑影。越过巨岩,可见一线狭窄的光影。
二人皆着墨色束服,腰别短刀,一前一后绕过巨石,穿过二尺石隙,至谷外。周围全无人迹,乱石铺地,杂树丛生,隐匿一队人在其中绰绰有余。脚下石子碾动吱咯作响,姜落不觉手握腰间刀柄,凝神观察周遭动静。才要伸手挑开一根碍事的树枝。姜田如身后长了眼睛,反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勿动!”说罢,就势牵她的手退后几步,严肃道:“站在此处,等我。”
姜落顺姜田去向观察,隐约见两丈开完树枝间挂着一条黑影。姜田微一蹲身,借力飞身越进树丛,只见她两手在空中比划几下,似在收整绳索。到那黑影近前,提起往后甩出,“接住!”
姜落伸出两手,接住来物,触手还有些温热,原来是一只灰毛山兔。嘴角渗血,头骨凹陷,应是被重物击打致死。
姜田在树丛里跳跃穿梭几次,布置停当,转回姜落身前。
姜田抓过姜落手中灰兔耳朵,提在手上,两人往回走。
姜落问道:“田姐姐,此处的暗术机关是何人所设?”
“不知。”姜田答道:“我亦未曾问过。应是立谷之时就有。再往前林中还有一些大型机关,据说可御敌上千,因无人维护已经荒废多年。如今我也只会布置这些小把戏,抓些野兽而已。”
姜落迟疑一瞬,问道:“是因我祖母出走吗?”
姜田摇头道:“敏母为神司,应与她无关。大概是我的哪位阿祖偷懒,断了传承。”
“如此,可惜了。”
“遗失的何止这些。”姜田说道:“听祖母说,自她那一代便再无一人闯入谷中。如今谷中姊妹皆已失了危难警戒之心,每日只爱玩乐,再不肯认真习武练兵。祖母所言并非全无道理。若有一日外敌来犯,我族危矣。”
周围太静,仿若山野都在寂寞中睡去。姜落轻咳一声,问道:“我观谷中只有几个幼齿男童,其余皆是女子,不知是何缘故?”
“谷中不留结发男子。男童长至5岁便要离开落英谷,送回炼金山。”
未想是这理由,姜落一时无言。斟酌片刻,说道:“如此便要骨肉分离。”
“谷中姊妹和睦便是最好。没有男人省去许多纷争。”
听出姜田话中一分凉薄,姜落又问道:“阿姊可还有兄弟姊妹?”
“无,母亲只有我一个。”
走了一日,姜落已发觉谷中子嗣不丰,大概也能猜到缘由。
“阿姊可曾去过炼金山?”
“嗯。”
话已至此,姜落虽有些尴尬,仍小心问道:“那阿姊可有了夫君?”
姜田少有地默了一刻,方回道:“在我族从无夫君之说。族中规矩,我夏族女子只能与炼金一族通婚。二八女子可行婚事,亦称择花郎。适婚女子采一支花,若遇中意男子便投花于他脚下,那男子晚上便可持花入女子房中行婚事。今年春日我已行婚。”
“如此。”姜落嗫嚅。还真是惊世骇俗。未想几百年间天翻地覆,从前女子的随意自在,恍若从未曾经历,恰如被驱策是天经地义。姜落细思过往,不觉黯然。
沉默中,一阵山风从谷中吹过来。一道轻盈身影由远而近。
姚华一袭青衣,提篮行至近前,左右望望,笑道:“这般安静,我还道两位妹妹已经睡了。快来吃些热汤,暖暖身子。”
三人入戍所,姚华从篮中取出三个陶碗,一只陶罐。陶罐通体黑亮,是经年的旧物。打开盖子,肉米的香气扑鼻而来。三人一人一碗,刚刚好。姜落道谢端起粥碗,才发现里面还有些稀碎的韭白。如此季节能得鲜品确是难得,不觉凑在鼻下细闻。
姚华看她小猫模样,抿嘴笑道:“这是我今日偶在溪边采得。只有一簇,放在肉粥中既能驱寒又可去腥。看来妹妹也爱这味道。明日我再去寻些,给妹妹多煮些。”
姜落有些羞赫,低头道:“多谢姨母。”抿了一口热粥,确实美味。
姜田刮她一眼,低头默默喝粥。几口喝完,撂下粥碗,说道:“这几日你要操持年节之礼,哪有闲暇采摘。等我明早下职去溪边采些回来就是。”
姚华执碗顿了一瞬,道:“也可。这几日你再布些机簧,多猎些野物肉食。阿落头回在族中过年,一定要隆重操持一番。只是时间仓促,阿落莫嫌谷中简陋才好。”
姜落抬头看姚华,知她真心,不觉弯唇,斟酌道:“多谢姨母思虑周到,然实不必劳师动众。况落累年贫寒,所求不过温饱,并无奢望。谷中生活安稳,姊妹随和亲切,便是千金难求。”
姜田与姚华对视一眼,姚华不觉眼圈微红,低咳一声,轻抚姜落手背,柔声道:“以后这些便是你的日常,说什么求不求的。到时你不要厌烦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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