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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剑履山河(第1页)

形式越来越僵持,无数的妖兽不知道磕了什么兴奋剂,前仆后继地从玉京山深处跑出来送死,周围的树木也是一副惨遭□□的样子,断裂的树干横档在地面上,枯黄的树叶如同深秋的丧歌,哀鸣地奏起生命的最后一曲。落霞漫天,孤雁难鸣,她们,已然无处可退。

不知何时,血迹已然在叶粥的面上凝固,她的青衣已然变成的血衣,浓厚的血腥味几乎直冲云霄,她已经忘记去数她杀死了多少头妖兽了,在兽潮之下,数量也只是成为了苍白的数字罢了,数字下的种种故事,都将被白骨掩盖。

澹台尘年纪小,体力不支,但仍然咬牙坚持着,一袭僧袍破破烂烂,硬生生被他穿成露出两截小腿的短衫,看上去滑稽又可笑,可是在现在的情形下,没有人能够笑得出声。

风无涯还是老样子,右手持剑垂落在身侧,只留下左手对敌,在越来越多的兽潮下,愈发显得力不从心。

他们三人背靠背对敌,按理说来,这其中最薄弱的点应该是澹台尘,只是不用剑的剑客风无涯,在战斗力上甚至还比不过澹台尘一个后天,也怪不得先前被人羞辱得那么惨了。

叶粥眉目冷凝,唇角向下紧紧抿在一起,与素日里爱笑的模样截然不同,三只妖兽向她扑来,但她又没有三头六臂,最多只能对付两只,内力也在连绵不绝的鏖战中消耗殆尽,只能凭借着一拳一剑对敌,就连手上的那柄长剑剑尖也在战斗中断裂,只留下一个残缺的豁口。

眼见她不能抵挡,叶粥神色不变,不退反进,一剑封喉,一拳崩碎另一头妖兽的头颅,用以命换命的架势硬生生斩杀两头妖兽,代价就是腹部多出了一道几乎可以看见内脏的伤势,好在武者气血绵长,皮糙肉厚,就算是这样,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澹台尘无意间瞥到这一幕,沙哑地声音惊得都破音了,“叶姐!你受伤了!”

叶粥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株疗伤药草,将其塞入嘴巴中嚼烂,含糊不清地说道,“死不了。”说完,她又把草药抹在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她的眉头紧皱在一起,手下动作不慢,几乎快得可以看见残影。

“这么重的伤口!”澹台尘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罢了,纵算一朝经历师门巨变,心性终归还保留着几分赤子之心,更何况他心里明白,叶粥待他不薄。

从最开始的救命之恩,到京都的照拂之意,叶粥就像是个大姐姐一样,把他这个小弟养得白白胖胖的,这让澹台尘下意识地贪恋这种温暖,也渐渐卸下心房,打心底里地开始认同起这个半路出家的姐姐。他知道,叶粥虽然为人不着调,但是关键时刻就像是座大山一般,明明像是个寻常女子一样瘦弱的肩膀,却能撑起一切事情——他从未见过叶姐受伤的样子。

而如今,叶粥身受重伤,明明疼得要死,却还反过来安慰他,就连语气还是平日里一样的漫不经心,他的泪水顿时如大雨般磅礴而下。

叶粥看着小子脸上的泪水将血迹冲出一道道白痕,宛如花猫般的样子,眼神也不由得柔和了,嘴角含笑道,“傻瓜。”

风无涯此时心中滋味难明,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才是真正的拖累,明明有着一身剑术,却不得施展的感觉就像是万蚁噬心,但每当他想提剑的时刻,思绪却又不得不回到那个雷电交织的夜晚,火舌将梁宇吞噬,实木噼里啪啦地砸落一地,耳边是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平日里服侍在身边的一个侍女,眼珠暴突,死状狰狞。

他想要拔剑,但他的手却在颤抖,这个时候的风无涯才惊觉,终日被“少年剑客第一人”美誉环绕的自己,在这般境地下,却无用的如同月光下的羔羊,只能无助地发出哀鸣,所谓的第一剑客,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母亲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回响,血与火中的那个少年踉跄着脚步,饱含着泪水,撑起发软的小腿,一步一瘸地消失在夜色中,而他的脑袋里,似乎还定格在母亲引剑自刎的画面上。

从今往后,在长街和小巷,在穷途和末路,他总是个无能之人,他,放弃了手中之剑。

曾经那个“今日把君问,可有不平事”的少年早已离他而去,他只能终日苟且在阴影之下,唾面自干。

妖兽,越来越多。

叶粥的声音却响起了,她的音色平淡,细听还带着些许笑意,“风无涯,你说,今日一遭,咱们也该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风无涯不知她是何意,也许是想在死前一吐一快吧,于是他惜字如金地开口了“嗯。”

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牵动嘴角时拉开了伤口,让叶粥轻“嘶”一声,“风无涯,你听说过时光长河吗?”

风无涯没有作答,他依旧沉默,就像是地上的影子。

“传说,我们所有人都处在时光长河中,出生,成长,生老,病死,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时光长河中溅起的一滴水花罢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也许就是因为天道见惯了生离死别,故此才能无情无欲对待世间万物吧。”

她笑了笑,又道,“风无涯,你可知,我们为何成仙吗?”

风无涯有些不能接受她这个跳跃幅度,眉间轻蹙。

叶粥也不在意,自顾自道,“超脱,是为了超脱。唯有成仙,才能从时光长河中走到彼岸,从而不受天地岁月限制,是为大能。正如岸上客与河里鱼,超脱与为超脱者的关系就是如此。”

“你可知,岸上行人,会如何对待河里之鱼吗?”

风无涯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睛越睁越大,他干涩且又急迫地问道,“会如何?”

“垂钓。”叶粥不紧不慢地说道,“岸上客拥有将鱼儿脱离出时光长河的能力,甚至当拥有倾天伟力后,能够拨乱时光长河,逆乱万古岁月,也就是说,时光会在过去倒流,你,可以复生。”

你,可以复生。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风无涯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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