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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放学那天,天上下着大雨。秋天的雨不像夏天的雨,夏天的雨大颗大颗打在人的身上力道十足,打在地上暴躁不安;而早秋的雨,在落雨之前一般都是有预兆的,它们从乌云上面不缓不急落下来,唰唰唰,不大不小。早秋的雨,打在雨伞上,呱嗒嗒嗒嗒,是一场好听的雨点交响乐;早秋的雨,打在我的手背,像温润冰凉的手与羞红脸颊之间的触感;早秋的雨,打在渺渺的头顶,顺着略微发黄的发丝下坠,如少女一般满心欢喜。
“何渺渺,你是瓜的吗?淋雨很好玩吗!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出门的时候苏医生挑着担子正从山上下来,裤子上沾满了泥水。苏医生知道这个时间正是渺渺放学的日子,看在我在门口,焦虑地放下担子,问我借伞。
我当然不会让现在这个样子的苏医生去接渺渺,穿上我最讨厌穿的筒靴,踏上我最讨厌走的泥巴路……
“身上打得浇湿,回去你阿公又得担心你。”
渺渺接过伞,眼里尽是惊喜,叫了一声“小梅姐”,然后呲牙地笑着。
这是我第一次在大雨天里接渺渺,放学遇见这样的下雨天气基本是不多见的,而且以防万一,学生们的书包里一般都会放上雨伞,所以,一年间,大人们因下雨的天气去接小孩子却少得可伶,即使小孩子们十分期待。
“天气预报一点也不准,昨天聪儿还说今天不会下雨。”渺渺嘟囔着嘴巴,“对了,聪儿还在后面呢。”
渺渺心里惦记着聪儿,我想等一会就等一会儿吧。
“渺渺你的鞋子呢?”我注意到渺渺的光脚丫被泥巴糊的面目全非了。
“刚刚要下雨的时候我就脱下来放到书包里了。”
一直以来渺渺所穿的鞋子都只是五块钱一双的红花布鞋,多数时候渺渺连袜子都不会穿,一是没钱买袜子,二是渺渺总是向前冲锋的大脚趾袜子可承受不起。所以,渺渺的花布鞋就特别容易“长眼”,我经常拿渺渺开玩笑。
我说:“渺渺,你的脚趾甲是不是又忘了剪了,你阿公才给你买的布鞋,大脚趾前面的花这么快就没了。”
渺渺反驳:“才没有,我在学校里爱跳,我很小心我的鞋了。”
我紧拉着渺渺,生怕她光溜溜的脚底板会打滑。
不远处,聪儿躲在一个男孩儿的伞下面说说笑笑,全身干爽,并没有被淋到一点雨。看看周围的孩子们,差不多也相互伙打一把伞,只有一少部分的人躲在竹林里,或者房檐下,但都是三两成群的,只有渺渺……
“渺渺,聪儿有伞了,我们回去吧。”
渺渺点点头,跟着我走了。
“这条泥巴公路真的不是一般的烂,什么时候才能把路修好。”渺渺一边走一边抱怨。
我走过的地方会留下几颗圆形的柱状钉子印,渺渺走过的地方会留下她的小脚丫印,不过一会儿泥水就会灌进去,印记就会消失不见。渺渺很喜欢踩泥巴,她踩在泥巴上面会故意滑一下,然后又立马站稳,她觉得似乎这样很好玩,她也很喜欢看那种在泥巴路上溜出来的细滑的纹路,她会摇着我的手,指给我看:
“小梅姐,你看这个,一定是有个人摔倒了。”
“我要是不牵着你,你早就摔了八百次了。”
“才不会,我那是故意的。”
“好好好,那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渺渺的背后全是一小粒一小粒的泥巴点,东一颗、西一颗,“渺渺,走路的时候呢,脚跟先着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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