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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命陷旧魔中终（第1页）

不漏宝盒之中并无日月，辨认时间全靠一只漏刻。自黄泉入阵已过去十日，这一日，棂槐依旧愣愣地看着大阵，心中胡思乱想着好友的处境，包罗则在一旁摆弄石牍，看些经义书籍打发时间。

包罗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眼睛一撇，就见发出阵阵玄青光芒的阵眼之中一道人影闪现。包罗、棂槐只觉眼前暗了一瞬，那不着片缕、赤身的男子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还是同样的身躯和面孔，只是原本孔武鼓囊、盘根虬结的肌肉已经变得平坦，更加柔和松弛，不复恐怖。而本来密布全身、狰狞骇人的伤痕也消失不见，全身上下的皮肤白里透红，净似婴儿、滑如丝绸。

而那个本来心神紧绷、如狼似虎、草莽气十足的男子，也转而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变化。他睁开双目，丹凤眼中似有神光射出。

包罗与棂槐细细打量着他。棂槐不通术法，看不出黄泉的变化，只觉得他入阵之前虽然和善，但恶气缠身，瞪眼便有凶威，令人不寒而栗；而如今他看起来虽仍有威严，却内敛其中，令人尊重于他却不会心生畏惧。

包罗跟随的主人道行参天、神通广大，他在不漏宝盒中又博览群书，见识自然比棂槐高出许多。在他眼中，黄泉气质如渊，威仪贵重，藏如卧龙，动如猛虎，如明月东升，清风过山，洗尽万古铅华，露出本来面貌。其中似有真意，却又欠些圆融，包罗竟也看不真切。

黄泉看着他们两个小人，眼中神光渐渐敛去，化作一池春湖秋水。

“我……过了多久？”黄泉欲问自己闭关多久，却不知如何表达，竟有些语无伦次。

包罗歪着脑袋，貌似在计算时差：“阵外过了十天，而我此次是全力发动断碎灵光阵，里面应已过了一百年。”

黄泉闻言一愣，而后喟然长叹：“尝闻修仙之士闭关悟道，物我两忘，心如止水，不知身外岁月，一甲子在弹指间，故先贤有‘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之感慨。今日方知此言不虚。”

包罗点了点头：“一弹指有六刹那，一甲子有六十年，时间本无意义。你说一甲子在弹指间，确实没错。”

黄泉闻言，眼睛一亮，却是从没想过包罗能有这般见解。

包罗见他神情，撇了撇嘴，说道：“这是我主人说得，你崇拜他去。说说吧，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黄泉感受着体内澎湃的法力，失去多年的信心在法力奔腾之间迅速地回到了心里：“我今已至炼气还神之境，且法力充盈，灵气之花结在旦夕。只要寻得三魂，便能一举达至炼神返虚之境。”

包罗满意地说道：“很好！并没浪费那许多珍贵药材！你既离炼神之境只差临门一脚，那我且问你，你是欲求神武山赐下坐忘之法？还是要我在这藏书之中找个给你？”

炼气还神之境，是要炼化真气为法力，寻得三魂还阳神。炼气下境是以踵息法将真气化作法力，再行体外大周天，汲取天地灵气来壮大自身、运使术法。炼气上境则是待法力充盈、境界稳固之后，以坐忘法寻找三魂。

坐忘之意，即坐而忘身、坐而忘己、坐而忘道。“人生而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修行之士，内邪外魔重重，心魔不过其中之一。若过于重视自身，则落入了身见障，若坚持过往所学，则落入了知见障，唯有堕去肢体，忘怀所知，方能得见天地，访到三魂。

体术可练，法术可学，唯有这修心的功夫，不仅要看悟性，还要讲究机缘。就说那北阴子的二徒弟王铁胆，智力不如师兄，根骨不如师弟，却心意赤诚、心无挂碍，修行至今都是顺风顺水。哪里如黄泉一般，不过晋升炼气还神之境，便招来诸般心魔。日后却不知还要生出哪些变故。

有许多炼气士因心念不纯而受限于炼气上境，难以寸进。黄泉亦是如此。如今他法力充盈，气机真纯，并不输于寻常炼神仙士。可因其修行日浅，未及磨炼心境，若仓促修持坐忘法，未必有益。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听到包罗的提议，黄泉微微一笑：“多谢包老弟美意。我自有一路坐忘法，与‘诸天大神力’一脉相承，无须觊觎任情道前辈收藏。况且修行讲究脚踏实地，心境不稳则后患无穷。我如今所想，还是巩固境界，熟悉法力，学得几门护身法术，先有自保之力再论其他。”

包罗颔首道：“然也。你虽有炼气士之法力，却不会炼气士之法术，好似一身巨力的壮汉不懂运劲之法、杀敌之术。与人搏斗之时，一把子力气送出去，十有都是落空。所谓法术，法若大纲，术似细目，纲举则目张，有法无术，不成气候。你既有完整功法那是再好不过，当下还是先学些法术。否则若遇到任情道弟子，未及言语便被挫骨扬灰，那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去。这不漏宝盒当中藏书千卷，乃是历代持有者所收藏，除任情道之法术，你尽可习之。”

黄泉大喜过望。不漏宝盒乃是任情道重宝，只有最受重视的首席弟子才会在外出游历之前得师门传授。可以说，持有不漏宝盒的弟子往往便是任情道下任道主。有鉴于此，可知不漏宝盒历代主人皆非寻常，而能为他们收藏的经卷则必然有其神奇之处。

“我不敢妄想任情道之绝学。今既为神武山弟子，当修神武山之法术。不知这藏书当中，是否有神武山的道法？”黄泉问道。

他的要求亦是经过深思熟虑。这盒中法术兼收并蓄、包罗万象，不管是当世门派的术法，还是消亡门派的道法，都能找到只鳞片羽。黄泉却只想先将神武山的法术绝学掌握一两个。毕竟他心中清楚，自己一没磕拜师头，二没敬改口茶，根本不算神武山弟子。万一北阴子那师尊正在闭关，谁又知道他出关之日？索性先学几招神武山的本领，也免得底下的小辈不知深浅，怠慢了自己。

他这要求本来合理，包罗却面露为难之色：“神武山传世六千年，素来敝帚自珍。若门下弟子身怀别派功法，将其上缴门派反而有功无过。可倘若别派弟子私自学了你们的术法，即使只是炼精境的一路掌法，都大多会被追杀至死。这盒子里并非没有神武山道法，但威力不显，学之无用，还不如去寻你师长学习些厉害的法术。”

包罗眼下颇有些“望子成龙”的心态，欲让黄泉学得炼气境里威力极大的法术。他倒并非真心盼望黄泉成才，就是怕他本事不够，没法将自己安然送回，更没法找到自己好友的好友。

黄泉却并不在乎包罗的为难，只在听说神武山会奖赏上交别派功法的弟子时眼睛一亮。

“这不漏宝盒当中藏书无数，只要这小东西能让我带走……嘿嘿嘿嘿……”想到此节，黄泉心中狂喜。

“有了！”包罗突然一拍小手：“你们神武山创派祖师武牧道人与我主人颇有交情，二人曾在昆山斗法以印证修为，将一座大山削成山冈，而后二人互换一门仙术以全论道之谊。给你学了正好！不过那时石牍尚未面世，功法亦是我主手抄。这么多年过去，不晓得摆去了哪里……”

包罗性急，话音未落便去一旁翻箱倒柜。黄泉看着他的背影，略觉尴尬地喊道：“这个……包老弟，能否给我先找一件衣裳？”

包罗随口应道：“那大床是南宫而欢的，旁边的衣橱里尽是他的衣服，你找件来穿便是。”

黄泉看着摆在一角的粉红大床，知道自己的直觉果然没错，这看起来能躺下十个人的大床确实不是不漏宝盒当中固有之物。

他看着那旖旎的艳粉之色，幻想着衣橱里可能有的东西，坚决地摇头拒绝：“不要。”

包罗闻言骂道：“真是麻烦！这世间四生五虫，哪个不是赤条条地来，光溜溜地走。只有神、妖、人这些自诩有了脑子的最是麻烦，穿衣遮羞也就罢了，还要在这皮囊上面搞出那般多的花样！当年我主人一身灰袍，打得三界神妖仙灵尽数低头，也从没见他讲穿……啊！竟然找到了这个！这一式掌法是你神武山前代祖师的，你赶紧学了去！”

黄泉听着包罗絮絮叨叨，知道靠不上他，便环顾四周，想自己找件衣服来穿。

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小指被轻轻地拉动，低头一看，就见棂槐捧着一件黑色的袍子，睁大双眼看着他。

黄泉看着那件衣服，就见它颜色肃穆，上绣龙形图案，虽说是件外袍，但起码披在身上比光着身子要好，于是道了声谢，将袍子拿起。

棂槐听他道谢，脸色涨红，连连摇头，跑去收拾化作渣滓的丹丸药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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