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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最好的外婆（第1页）

最近每次去看外婆，外婆都在厨房忙活。

外婆把买来的萝卜干洗干净，把头尾都切掉，切成丁，放在大玻璃罐里，撒上食盐，腌制几个小时，再拿出来放在阳台上晾晒，随后在锅中倒入适量油，放入辣椒，花椒，八角等调味料，最后把炒好的调味料与晾好的萝卜丁搅拌均匀存在玻璃罐里，腌萝卜干就做好了，酸酸辣辣又脆口，我和母亲都很喜欢吃，尤其是夏天，不想做饭的时候，一碟萝卜干配一碗粥就是人间美味了。

外婆还买了好几斤牛肉，全部切成条，把酱油，花椒粉，八角，桂皮，丁香等香料放在切好的牛肉里，搅拌均匀，腌制两个小时，然后锅中加水烧热，把腌好的牛肉放在锅中大火煮二十分钟左右，把煮好的牛肉捞出来，在锅中倒入热油，加入少许糖起色，再把牛肉干放在锅里，加两大勺辣酱，不断翻炒，把牛肉炒干，再拿出来晾晒，牛肉干就做好了。外婆做的牛肉干也是一绝，完全不输外面买的。

外婆还托人给她拿来了一箱咸鸭蛋，把鸭蛋洗净放在白酒中浸泡，然后在泡好的鸭蛋表面撒上盐，放在太阳下暴晒，再用保鲜膜包起来，放在通风环境中腌制一个月左右，腌好的咸鸭蛋用筷子轻轻一挑，就滋滋冒红油，口感细腻，味道咸鲜。

我问外婆为什么突然做这么多吃的，还都是能长久存放的，外婆笑着说，“外婆老了，变懒了，过两天天气越来越热了，懒得做饭。”我也丝毫不怀疑外婆的说法，只对外婆说：“外婆～等做好了，我拿一些回家去，好不好？”

“好啊，外婆能吃多少，不都是你和你妈妈的！”

我靠在外婆的肩头，感觉到外婆的呼吸有些急促，近些天，外婆的身体好像愈发差了，外婆也许真的老了。

“外婆，您年纪大了要照顾好自己啊，对了，之前妈妈说你们街道给老人准备了体检，怎么也没听您提起，怎么样啊？”

“外婆这身体你们还不知道？那肯定是好的不得了，什么病都没有！”外婆干笑了几声。

外婆扶着我额前的碎发，像小时候哄我睡觉那样，轻轻拍着我的脊背。

“晚意啊，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等这些吃的做好了，外婆叫你啊。”

“好，外婆，那我先回去了。”我背起书包，离开了外婆的家。

我刚离开，外婆就扶着墙摇摇晃晃的去房间的抽屉里扒药，外婆一边把几颗止疼药咽进嘴里一边喃喃低语：“最近头疼越来越严重了，得把要紧事做了才好。”

外婆将手放在胸前顺气，咽了咽口水，拿出了之前借来的录音机……

人们常说“人间四月天”，四月，是最舒服的季节，阳光温暖，微风轻拂，空气中弥漫着自由的氛围。四处皆是充满生机的绿色，万物都蓄满生长的力量，花儿也争着盛开，香溢满园。时不时还飘些小雨，四月是最常下雨的时候，天空总是雾蒙蒙的，万物都像被洗涮了一遍，变得更加亮眼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绿叶上，为绿叶更添一层生机，打在花瓣上便不动了，闻着花香，任由暖阳晒干自己，在花香中沉醉，在幸福中结束生命。

外婆自今日清晨起来便觉得神清气爽，头也不疼了，感觉浑身特别轻松，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她先是走到阳台上，把她养的那些花都浇了浇水，然后去附近的早餐店买了早餐，老板娘看到外婆打趣说：“好久没见您来了呀，是不是今个儿心情好？”

“嗯～今天不知怎么的，感觉心情莫名的好，还感觉我这身子骨突然轻巧起来了。”外婆哈哈一笑。

吃过早饭外婆叫上她的好姐妹郝奶奶一起去逛街，给我和苏九允还有母亲一人选了一件新衣服。

“你别光给她们买呀，你自己也看看，你看看你活到老了，新衣服都没舍得买几件，诶，我看这件不错，你过来试试！”郝奶奶站在一件老式中式外套旁边，招呼外婆过去。

外婆本想拒绝，手举到空中，突然心里面咯噔一下，外婆又放下了手，拿着郝奶奶给她挑选的那件衣服进了试衣间。

“哟！不错啊，我眼光还行吧！”

郝奶奶见外婆穿上新衣服刚好合适，忍不住上前帮外婆整理衣角，拉拉领子，又拽拽衣摆，还不忘夸赞自己的眼光。

晚饭的时候，外婆打算切点姜丝炒菜，平时刀工一流的外婆，在切到最后一片姜的时候，突然手一滑，紧接着听到珠子滚落的声音，是手腕上的平安锁手链被刀刃刮断了……

外婆望着滚了一地的珠子，捂住胸口，扶着灶台慢慢蹲下去，把珠子一颗一颗揽在手里，眼角已经被泪水打湿了。

她知道，日子到了。

外婆走进房间，把珠子全部装进了自己的首饰盒里，随即用手背擦擦泪，又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微弱的冰箱光都刺的外婆睁不开眼，外婆眨巴眨巴眼睛，从冷冻层里拿出来一袋速冻饺子下进了锅里。

饭桌上，外婆捧着一碗饺子，没开灯，借着月光，外婆似乎更老了，身子都直不起来了，操劳了一辈子的外婆真的老了啊……

外婆拿着筷子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她夹着饺子往嘴里送，

第一个饺子从筷子间滑落，掉在了地上。

第二个掉了。

第三个也掉了。

……

碗里的大半碗饺子都没能吃进外婆的嘴里。外婆完全不看掉到地上的饺子，继续夹着碗里的饺子往嘴里送。

泪水从双颊上流下来，有颗泪珠卡进了外婆的皱纹里，拐了个弯，又顺着另一个方向流了下来。

终于第八个饺子被外婆吃进了嘴里，外婆望着窗外细细地嚼着，一个饺子足足嚼了五分钟。

随后外婆突然站起身来，拿起筷子把之前做的吃的挨个尝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呢喃着：“嗯，不错不错，这些够她们吃一段时间的了。”

此刻的外婆无比的平静，比这一生任何时候都要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波澜。

外婆把剩下的饺子倒进垃圾桶，把碗刷干净，就像平常一样，像平常无数个夜晚一样，吃完晚饭收拾自己一个人的碗筷……

走进卧室，把收音机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紧接着外婆换上了新买的中式外套，掀开被子，脱掉鞋子，笔直地躺在床上，把被子盖好，又环顾了一遍四周，闭上了眼睛……

不早了，该睡觉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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