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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就列庙堂 三（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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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余脉地貌险峻，横有八陉，百岭互连，千峰耸立，万壑沟深。虞儿驾着戎车狼窜其间，时而勇攀高地，时而俯冲陡坡，颠得车轮几乎震碎。即便是从不怕马之人，也要吓出病来，更莫说赵雍了。

只听他歇斯底里吼道：“寡人命令你，即刻停下！快……快停下！”

虞儿佯装风大听不见，根本不理会赵雍，继续横冲直闯，纵横山野间。今日一早出门前，肥义反复嘱咐，务必在三日内，让赵雍能够淡然站在戎车之上。

如同治乱世要用重典，如此危急时刻，必然也顾不得旁的，必须要给赵雍下猛药了。虞儿这般想着，又摸了摸内兜里的字据，心中更有底气，一口气冲上了前方笔直的悬崖。

风声仿佛忽然停了，赵雍只觉有人在他耳畔敲起了钹铙，“嗡”的一声响，满世界只剩越来越强烈的耳鸣，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如同搅碎了一般，他声嘶力竭喊道：“停下，再不停下，我……我杀了你！”

虞儿抬起小指抠抠耳朵，满脸不在乎：“你再坚持一下罢，今日若能坚持过去，明日我就把你的双手放开，那样你就能舒服许多了”，虞儿说着，又狠命一抽马鞭，全然不理会赵雍的鬼哭狼嚎。

四月清和，山间野花开得极好，虞儿驾车穿过一片桃林，只见落花满眼，乱红飘落，美不胜收，她不由放慢了车速，微仰着小脸儿，探出小手欲接落红。

不对啊，赵雍还在身后，她怎能做出这女儿家的姿态来，虞儿赶忙收了手，讪笑道：“这里的落花好多，迷得我都看不清路了……”

可身后却没有传来赵雍的回应，虞儿这才觉察，有一阵子没再听到他的叫骂声，半回过身怯怯问道：“君上，你无事罢？君上？”

落花如故，赵雍却仍未回答，虞儿登时慌了，急忙停车下马，只见赵雍双手双脚虽仍被绑着，整个人却厥了过去，无比俊逸的面庞毫无血色，嘴角还挂一道流痴。

虞儿吓得要哭出声来，赶忙为赵雍解绑，接住他魁梧的身子，掐着人中高喊道：“君上！君上！你别吓我啊……”

鼻翼下还有气息，想来人应当还是活的，虞儿急忙打开牛皮水袋，含了一大口，方要喷在了赵雍脸上，却见他如狼一般，霍地睁开了冰冷的眼眸，猛然翻身将虞儿压制在身下，一双大手卡上了她的脖颈：“我杀了你……”

虞儿嘴里还含着水，此时呛咳个不住，小脸儿涨红，推搡着赵雍，气喘吁吁道：“我……有，你亲笔写的免死……手信……”

“寡人若不杀了你，势必要被你杀了，管你什么免死手信！”

“你若掐死我……就掐！先侯还未走，走远。我要告诉他，你不敢站在戎车上……还罔杀贤臣，赵国，赵国……”

赵雍并未当真想掐死虞儿，可听她提及赵肃侯，却气不打一处来，下手更重了两分：“你真是愈发出息了，连先侯都敢妄议！”

虞儿死死掰着赵雍的大手，却怎么也掰不开，她猛地撒了手，一翻白眼，闭气佯装死了过去。这下轮到赵雍慌了，且不说别的，若是没有虞儿，他如何才能走出这深山？

就在此刻，虞儿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一头顶上了赵雍的下巴，赵雍吃痛不已，这才知道自己又被她骗了。可他还没开口，就见虞儿匍匐在他脚边，拽着他的衣襟大哭道：“臣知错了……求君上饶命啊……臣绝非是要弑君啊，只是想让君上能够早些登上戎车罢了……”

“行了行了”，赵雍只觉从来没这么累过，颓然靠在马车边，捡起牛皮水袋欲喝水。谁知马儿不给他颜面，往前走了几步，差点害赵雍闪了腰，他踉跄站稳，轻咳道：“哭得太假，连眼泪都没有，起来说话。”

虞儿欢愉一应，坐起身来，拱手拍马屁道：“君上真是厉害，过两日估计就能自己驾车了。”

想起后日巡查军队之事，赵雍复拧起了眉头：“罢了，若你真能教好我，寡人必有重赏。”

重赏？想起赵雍赐给丞相父子那一万钱，虞儿双眼冒金星，搓搓小手，对赵雍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都是应该的。君上若是歇好了，我们就再出发吧。”

嘴上说着“应该”，脸上的笑却那么财迷，赵雍摆手示意不忙：“你的马术这么好，是跟谁学的？丞相与子苏的马术都不如你。”

“我打小长在马堆里，骑得次数多，自然也就骑得好”，除却如此外，还因为她的父亲也是马倌罢，虞儿心里想着，嘴上却没有说。

落红如雨，飘洒在虞儿的鬓发间与衣衫上，倒让虞儿这张素净的小脸儿平添了几分娇俏，赵雍一个恍惚间差点以为眼前是个女子，他赶忙起身摆摆头，沉声吩咐道：“天色不早，我们继续练习吧。明日太阳落山前，寡人要能安然立于戎车之上。”

与赵雍在山里狼蹿了一整日，回到丞相府时，虞儿已经累得快断气了。子苏知道她会如此，备下吃食送去她房中：“累了吧，快来吃点东西。”

虞儿挣扎着从榻上滚下来，坐在案旁，端起碗大口扒了几下，问子苏道：“那个赵豹将军到底是何人？怎么我看君上提起他，显得有些忌惮。”

“我赵国有大军二十万，兵车一万五千，其中八万精兵，七千战车都在赵豹将军麾下。他身长近一丈，力能扛鼎，在沙场上运斤成风无人能敌，又是赵氏宗亲，身份尊贵，战功赫赫。反观君上，年少继位，根基未稳，此人才一回来就请君上进军营巡视，君上怎能不忌惮。”

“身高近一丈？”虞儿吓得两眼发直，“那岂不是子苏哥哥骑在丞相脖子上也没他高吗？”

子苏气得直笑：“你这丫头，混说什么？总之，为防不测，我们一定要在虎狼之师中，力保君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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