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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二十年后再相会（第1页）

1915年农历6月初6，云秀英{后称云姐}降生在泗阳县京杭大运河边的云家渡口的一个极端古板、极端封建、极端守旧的家庭，由于受到重男轻女的影响，云姐刚生下就被遗弃荒郊。也该她命大，几次遗弃，几次又被她家老黄狗含回家，几天不给她奶吃也不哭，几天不下一粒米也饿不死，五岁开始裹足，她死活不裹，任你打，任你骂，就是不裹足，所以当时就有打不死的云姐，骂不死的李霞的传说。

由于同病相连，云姐和李霞结成好姐妹，有事同商量，共支援，互勉励。她虽然受到家庭不公正的对待，但她发育良好；个头高大、有力气、凶勇、顽强是孩子王，在她手下有十几个小兄弟小姐妹，如谁被欺负，她能带领全体孩子，讨回公道，但有时也能酿成大祸。一次一个小妹受辱，她带领众兄弟姐妹，利用夜晚逾墙放火，造成重大损失，通过官府立案侦察。小孩嘴讨实话，很快问出云姐就是魁首。后因云姐不到判刑年龄，只判其父教子不严，纵子行凶，赔款200块大洋才算了事。云姐还有两手绝技；一是上树，二是下水，不论树高入云，她能如银燕飞翔，上下起舞。不论水深数丈，流水湍急，她能如蛟龙入海翻滚自如。她家住在运河边上，她经常下水嬉戏，和男孩子一样，推波逐浪，摸爬滚打，来回穿梭，上下起伏。如同浪里白条。

说句老实话，谁家生到这样的闺女，谁家算倒了八辈子霉，家里打骂、体罚，外人嘲笑、指责。再加之社会动荡，战争频繁，灾荒连年，恨不得现在就把女儿嫁出去，所以，女儿14岁时就托亲拜友要给闺女说婆家。出门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可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云家的闺女不守孝道，长得身高足长，哪里像个女人样？还有人说的更难听。所以，从14岁说到24岁，没有一家敢娶的。事有凑巧，好事传到大刘庄纯良公耳朵里，真是喜出望外；正好二弟纯熙，因家穷，快到30岁了还没对上相，立刻叫妻子张氏登门求亲。当然一拍及合，并择日成亲。

过去结婚都是媒人介绍父母同意就成，哪里谈得上什么恋爱啦、感情啦，凑合着过日子就行，当然纯熙公这一对还算是不错的，叫做芭门对芭门，板门对板门，一个说不到，一个嫁不出。婚后还算幸福的，男不嫌女丑，女不嫌家贫，但到了第五个年头，即1935年春，云姐在湖里挖野菜时，突然消失，族中所有人等四处寻找，均无影信。到了第三天清早，在他家门上发现一张传票，传票上写着；限三日内送两石大秫{玉米}到黄六家，否则撕票杀人。这时刘家一片惊慌，即刻商讨筹粮赎人。他家是嫂子张氏当家，她说；“现在正是春黄不接，借贷无门，我们家十几张嘴，人人要饭吃，哪来的粮食去赎人？不要啦！我再给你说个好的，漂亮的”。嫂嫂一言九鼎，从此云秀英在大刘庄不明白白地失踪了

时间在无情地向前奔跑，纯熙公早已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当然不是嫂子给说的。到了1956年农历八月初三，纯熙公接到邮递员送来一封信，说是从徐州市利国译煤矿寄来的，当时心中非常纳闷；一个穷汉子整天只知耕田扒地，孝敬父母，养育子女，身不离家，足不离地，谁会寄信给我？因为他不识字，只有请人念，方知是失踪20多年的患难妻子，特约全家在八月十五中秋节到云渡舅舅云守富家见面。

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他们一见面二话没说，就是抱头痛哭，通过舅母再三劝说，才算平静下来，开始互相介绍别后遭遇和思念之情。

云姐那天被带到屠元一个财主家，四合院，前后三道岗哨看着。因为家里拿不出两石玉米，被撕了票，还被毒打一顿。她四肢健全，头脑简单，她不想死，她要逃跑。活是刘家的人，死是刘家的鬼，决不丢娘婆二家的脸，这是《女儿经》上说的，十天后的一个傍晚，一个持枪的带来一位老人，约70来岁，并直言不讳地说；“因为你家出不起两石玉米，我的头人把你卖给这位陈先生，现在你就跟他去吧”。

看样子姓陈的确实有钱；灰色礼帽，绿丝绸大褂黑皮鞋，还带来两个大礼包，里面全是为云姐准备的衣服、手饰和化妆品。一桌丰盛的晚餐后，由两个荷枪实弹押送。他们走得很快，一路无语，半夜时，到了淮河大桥。见到淮河水，云姐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当时她也没有多想，眼睛一黑跳了下去。她顺流而下，多日的牢笼，得到解脱，她舒舒服服地躺在激流的水面上，闭上双眼，静静地想着下一步的归宿。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被一片芦苇挡住，她睁开双眼，天己蒙蒙亮，雾还没散尽，被两个哨兵救上岸，带到一个老乡家，帮她烤干衣服，又喝碗老乡为她煮的薑汤，全身觉得暖烘烘的。

接着，云姐被带到一个叫黄花塘的新四军五支队，首长问明情况后，决定收留了她，但必须通过一次强化纪侓训练，当兵不比当老百姓，先到后勤处领套军装穿上，才像个战士。

按照五支队的训练程序，首先强化队列、步伐，胆量。接着是射击、投弹、拼刺、柔道、拳术，时间暂定一个月。谁知老天不作美，第二天就下起了雨，断断续续下了二十多天，日、伪顽特也剩机捣乱，下乡抢粮、抢物、抓壮丁，派飞机低空侦察扫射，训练班只坚持一周，就仓促结业，根据云姐的表现，正式分配她为战前婴幼儿收容所当宝育员，一年后又被任命为收容所所长。

前线婴幼儿收容所，是刚成立的单位，所用的房子是借五支队驻地的一家民用房，依山榜水，前有草坪，后有山梁，夏可临风避暑，冬可背风晒太阳，确是老幼休养的好去处。

那时工作好做，个个都是主人，穷人打天下，穷人坐天下，穷人管天下，只要一声令下，没有一个装孬种的。云姐一上任，就没日没了的扑在工作上。她是一把火，她是慈母心，她又是一个普通的兵。解放区、边区军民生活很苦，一日两餐吃不饱，还要节约粮食支援前方。婴幼儿收容所和行政机关一样，吃供给制，吃定量。为了改善生活，补充口粮之不足，云姐就带领工作人员上树摸鸟蛋，下河摸鱼虾，上山打野生。记得1945年2月7日，日伪军数架飞机，偷袭黄花塘总部，这时她们正带着婴幼儿在草地上玩，等听到警报声，敌机的子弹己在头顶上炸响了，跑是不行了，她们每个只有把孩子藏在自己身下，一阵狂轰烂炸后，她们个个身上衣服都开了花，有的被埋在弹坑里，一个宝育员负了伤。

随着战争的升级，日、伪、顽、特对解放区的进攻和封锁，更加凶猛和残酷，五支队领导根据云姐的特殊表现和地理交通熟悉，并报请总部批准，调云姐为运河特区地下交通员。

运河特区位于泗阳城下，西至宿迁城脚，全长100华里，南北约30华里的狭长地带，有敌人重兵把守，这100余华里的水面，就是一道难过的关。云姐的交通路线是；特区一泗阳、特区一沭阳、特区一泗沭、特区一连云港、特区一黄花塘、特区一半城、特区一大别山。她女扮男装，掩姓埋名，活跃在地下交通线上。

1945年，中日战争进入最后阶段，战争更加频繁而残酷；有时24小时不间断地轮翻轰炸，为了争夺每一寸土地，双方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8月10日，朱德总司令下达了限令日伪军全部交出武器，向我军投降的命令，淮海军区各部队及地方武装，向残存的日伪军发起声势浩大的反攻。从8月13日开始，先后解放了众兴镇、盱眙城、沭阳城、宿迁城、涟水城。9月6日，新四军三师及地方武装攻克淮阴城，全歼敌师长潘干臣以下8500余人。9月10日，新四军军部由盱眙县千稞柳进驻淮阴城不久，转移山东临沂。10月8日，新四军总部急电黄花塘后勤部；即刻撤消婴幼儿收容所、行管人员、通信兵总站、地下交通等。

云姐接到通知后，也和其他战士一样，带上简单的生活用品，军用物资和三天干粮，于太阳落山后到后山沟待命。

一声刺心裂肺的军号声，把这支200多人的夜行军，催上了茫茫的征程，云姐哭了；心想这次山东之行，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万一光荣了，鬼都找不到家。她愈想愈哭得厉害。

从黄花塘到运北，是云姐做交通时的主要通道，闭上眼也能说出不离十，她主动请求带路，和保卫战士一起，冲锋在最前面。她盘算着；路过大刘庄时，一定要好好看看家的最后一眼。

头顶寒风，脚踩冰霜，朦胧中大刘庄己影约可见，可是云姐早己泣不成声，到了大刘庄庄头，她跪了下来；“妈呀！我那苦命的丈夫”。云姐的心彻底崩溃，幸好后面战友把她拉入队列，继续前进。

过了运河，进入解放区，好像到了家一样，事事随和，样样新鲜。到了丁嘴，汇合了大部队，吃饱睡足，下午继续向西进发。天亮前胜利地到了临沂新四军军部驻地。

第二天中午，全军将士集中在临沂广场，听取华东野战军司令部首长作关于目前形势和我们任务的报告，以及下达对部份干部任免的命令。根据云姐在特区的表现，被任命为某通讯连排长。接着是紧张的通信技术训练。

辽沈战役、济南战役的胜利，使华东、华北两大战场连成一片，中央，及时把握战机，把秋季攻事推向大决战。1948年11月6日人民解放军华东、中原两大野战军，以徐州为中心，对国民党进行了举世瞩目的淮海战役。云姐的营负责阻击，任务最重，伤亡最多，通信线路基本中断。云姐领导的通信排迅速抢修，五个战友先后倒下，云姐负了重伤，住进了野战医院。荣立二等功。

住院的时间实再难熬，整天吃药、打针，洗伤口、包伤口，还要受他们管制，实再气死人，又烦死人。好不容易住了两个半月，在她哭着、喊着、骂着，闹着，总算嚒出了院。这时大军己达长江北岸。云姐的水上功夫，得到了有用武之地，她做了20天的水上教练。

上海战役，云姐再次负伤，住进了医院。待她出院后，大陆己全部解放，前方无战事，在首长参谋的再三劝导下，住进了厦门海滨干部疗养院，一住就是四年。

人就是怪，在战争年代，天天在敌人眼皮底下跑交通。越跑越有精神，越跑越有意思。可现在没有仗打了，待遇提高了，身体反而一天不如一天，不是头疼，就是腰酸，四肢无力，日渐消瘦，如同古稀老人，医生开的药，快能开个小药铺了，可是她的病还是不见好转。医生为难地说；“大病好治，心病难医，你要多加锻练锻练，少想问题，你的病自然会好的”。

云姐的病确实是心病；不想打仗的事，就想家事，想公公、想婆婆、想丈夫，想过去的小姐妹；他们忠厚老实，常年受人欺压，不知怎么熬过来的。曾发信数封，如同石沉大海，带给她的更加思念、更加自悲、更加伤感；阳光下、花丛中、公园里、沙滩上，夫依妇随，情深深，语甜甜，而我昵？几度枪林弹雨，几度死而复活，到现在，还是孤寡一人，漂泊在千里之外，想着想着，两行热泪又流了出来。

1954年，党中央、中央军委、、朱总司令，向全党全军发出电令；要在全国裁减兵员200万。文件还没有发到基层，她己写好申请，交给人事部，这时她的病己好了一大半。1954年5月1日，天高气爽，云姐带着朱总司令批准的转业证书，高唱凯歌把家还。

云姐还是老八路作风，头戴无沿无徽军帽，一身退了色的黄军装，手拎两个大包袱，就像一个探望军营儿子的老妈妈。

按照介绍信的地址，云姐顺利地找到徐州市“利国译煤矿”人事科，揭开了探家的序幕。

云姐出生于极端古板的封建家庭，虽经奋力反抗，但始终没有跳出“女儿经”的圈子，她一夫而终，决不再嫁。自从见到纯熙君后，见到了陈夫人和孩子，知道陈夫人出自豪门，思想守旧，她打消了原先的念头，决定孤苦一人，了却余生，决不搞乱这个平静的家庭，泪还是留给自己一人流吧。临行时，塞给儿子200元钱，挥泪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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